清醒清醒,谁知控制不住,胃酸上涌,逼得他不得不趴在池子边,呕心沥血,翻江倒海,一阵狂吐,直吐到眼泪哗哗流出来。又惨惨地笑,很好,到底,他又遇到她。
吐完人好像舒服点儿,系青麻溜清理好自己,用漱口水漱口,这不毛病吗?竟还有空吐?她人还在外面吧?对,她还是活的,可是,是谁告诉他,她死了?
大厅里,计然仍在忙。系青佯作无事,松松领带,让自己的呼吸能再稳定一点,走过去,堆出笑脸,赞,“这个设计非常漂亮。”
计然站梯子上插花,汗流浃背,眼冒金星,失语。她最怕看怀系青装没事的德行,越装没事,越有事。
花店员工们知道计然不爱说话的毛病,略有腹诽,这啥时候啥地方遇到的是啥人啊,好歹人大少爷刚不是还救你一次吗?咋正眼都不给一个?有口角伶俐的忙答应,“是我们然姐想出来的。”
系青轻描淡写,“好创意。”打听,“你们是哪家花店的?”
计然真想跟同事们吼一嗓子,不许说话。
可总有人比她快,没人逼供,有人上赶着招供,“你们公司的花都我们送的。”
这个答复系青明显不满意,他从口袋里掏出根烟给送花的小弟,“哦,说起来我是你们的客户。”见送花小弟对这个牌子的香烟表现出极大兴趣,系青索性一盒塞到人家手里,“送货很辛苦吧?你们店离我们公司远吗?”
“不远,你们公司在街区中心,我们在路口,走没几步就到了……”
十年时间,这家伙的奸诈有增无减,炉火纯青。
可是,放过我吧……计然的喉咙被焦虑的情绪烧到干哑空洞。
除了奸诈程度有进步之外,系青的体贴入微也一样有长足进步,叫他家女工,“送点鲜榨果汁来。”问大家,“喜欢加冰的还是不加冰的?”得知大家都要加冰,系青吩咐,“除了一杯常温,其余都加冰……”又想想,“还是我自己来吧。”仰头冲计然的方向,半真半假,玩笑口吻,“帮我把活儿干漂亮点儿,没干完不许走哦,今天我生日呢,老了回忆起来……”
计然想哭,一阵阵热浪直往眼睛里涌,他还记得,她不适合冷饮。又想笑,这家伙怎么还是爱说老了老了的,老梗……她也想把手里的工具全砸他身上去,恨他,没任何道理的恨……
继续有人替计然答应,“怀经理我们肯定好好整……”
怀系青走了没过一会儿功夫,带着女工端一大盘子冷鲜果汁和热毛巾回来,独独一杯不加冰的果汁他亲自端给计然,同时送上热毛巾一块,“喏,怎么出那么多汗?快擦擦吧。”
这时候要是谁再看不出怀系青和计然之间的特别暧昧,大概也傻到家了。花店一干人等,默默喝果汁闷不吭声。计然咬牙死扛,浅浅微笑,唇齿间挤出两字,“谢谢。”胡乱擦擦额上的汗,也忘了爹妈教的,细嚼慢咽的祖训,一口气喝掉果汁,爬上梯子继续干活。系青则继续在下面站着,做足监工本分,有一搭没一搭跟大家闲聊,亲和力十足。虽他表现出来的亲和力不如老弟那么浑然天成,有那么点儿人工斧凿的痕迹,但也绝对是和颜悦色,令人如沐春风。于是,他问的,必定有人答,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整个过程,计然只觉煎熬非常。
系青其实也不是非想在这个时间给计然压力,他知道他应该上去找他妈,哄住妈妈不要随便下楼吓到女朋友,可他不是怕她又从上面摔下来吗?他已经很照顾她情绪了,没把她从这里掳走,一句句逼问
都去哪里了?
身体还好吗?
知道我在哪儿吧?
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们公司不是你的客户吗?
你不是和我街头街尾的距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