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投宿在一家小旅馆,由窗台可以俯见弯弯的河流蜿蜒。时近黄昏,河上弥漫着薄雾,映出了阵阵金光闪闪。远处是松林,高高低低深深浅浅,河对面有人家,烟囱冒出阵阵炊烟。如果把这幅景象剪下来,活脱就是一张圣诞卡片,只是纯白为浓淡不一的绿,点点的红跟金黄所取代而已。
窗台种着一株郁金香,孤傲地在风中摇摆着。空气中弥漫着阵阵小麦的香味,还有股平和的气息。想起个叫做罗兰巴特的作家。他是不是写过这样的景致?
知道吗?在这个异国的黄昏,格外想念起以前在学校的种种。与你的种种。
成功湖的薄暮,是不是也有相同的金黄波光?相同的松林?
空气中是不是依旧有相仿的花香跟笑语?
常想起跟你在一起的琐事:跟你小声地守在乌臼下,你看着白头翁上上下下地觅食,我则担心着最后一枚枯叶是不是就要离枝?
总是害怕这种凋零的景象,害怕这种破败感。所以我必要一直寻找着,躲避着,也伤害着……
不说这些了。只想跟你说,这时刻突然想起了你。看着一家家灯火亮着,有一家是汤马斯跟特瑞莎,有一家是少青跟慕兰吧!?
收到信的时刻在做什么?吃晚饭吗?
衷心期盼你跟她能长长久久,相伴一世。兰没有问题,倒是你,依旧花心吗?年纪大了就要收敛些啦……站在老朋友的观点上,还是要劝劝你的。
住址是你很早前给的,不晓得收得到吗?不过反正也没关系,写过,也就算了。
我大概还是会一路旅行下去。回台湾的日子大概是明年春天吧!?这边的阳光不强,温吞吞的,令人格外想念起南台湾耀眼的烈日跟满眼放肆的绿。
希望来年春天可以去探访你们。
祝:心怡
莉 旅次于布拉格
06/16/1994
阖上信,一份依稀相识的感觉。桌上一盆螃蟹兰开的鲜艳,微微荡着枝条,好像在点着头。努力去思索着与莉的过往。昨日梦已远。
兰也看了信。因为信,兰想来看看这里,看看我跟她讲过多遍的旧游之地。
梦过、来过、走过,不晓得自己何以会有这样一段出轨。跟兰平静地托出以前种种,或许已经沈淀归档,除了一点点悸动,再也没有波涛汹涌的激情,彷佛说着别人的故事。旧游如梦空断肠,没有断肠的愁绪,只是当时已惘然。
牵着妻的手,推着婴儿车,慢慢沿湖边踱着步。成功湖湖水拍击着湖岸,几支雨燕在掠过湖上低飞着。
我常回到那个海边,在梦中。
有时梦见兰就此化为海的泡沫,消逝在风中。每于午夜瞿然梦醒,汗流浃背;翻身见妻安然睡着,就向她紧挨了过去,有种解脱噩梦的快意。时日一久,噩梦逐渐不见代之的是蓝天白云。
回忆着再次拥着兰的感觉。往事起起伏伏,尽付风中。像被海滔洗过的礁石,姿态不变,多了岁月的刻痕;坑坑洞洞更多,看似更脆弱了。但也有了苔藓生长,有了蟹虾栖身。不再是枯石,而是有了生命滋延的所在。因为有过裂痕,知道这样的痛。所以更加小心翼翼珍惜,不再使它再次受伤、碎裂。因为有了滔洗击打的经验,更懂得去包容生命中必然的缺憾与不安,是相濡以沫的扶持,一同走过的珍惜跟坚持。
远处草坪有几支风筝飞着。牙牙学语的小孩跟大人亲奔逐着,嘻笑着。低头望着沈睡的小翔。孩子,再过几年,你当能走、能语、能跑、能跳。我当要与你,跟妈咪,一起奔逐于草原上。我将教你,天空为什么是蓝的?红花跟绿叶,是为了什么而红而绿?阿勃勒其实有个美丽的名字叫做金急雨……
我将与你同习,如何去爱人,去爱这个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