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缘无分
无暇再分心想这些事了,自己也已是强弩之末。
骄阳似火,朔风自北而来,在荒漠中挟卷出一浪浪金色的柔波。在这看似平静的波涛下,是延续了数百年的死亡盛宴,在这里,天空仿佛也被热浪蒸成了金黄色,处处透漏着死亡的气息,让人心里无端端生出绝望。即使对沙漠最熟知的向导,也有可能迷失方向,成为这漫漫黄沙的其中一抔。
跋涉了好多天,水囊里的水已见其底,干粮也所剩无多,南迦蜜色的肌肤开始出现干裂的预兆,薄唇上泛起白色的皮屑,与流血的裂纹一起,在她清丽无双的脸上交织出一抹诡异的艳色。除却连绵的黄沙,还有天上不怀好意地盘旋着的鹰隼,仿佛在期待着南迦跌下骆驼的那刻,好享受一道丰富的餐食。每次看到绿洲,扑到时才知是蜃楼对将死之人的戏弄,如此循环往复之后,南迦始终倔强翘起的嘴角也开始僵硬。随着她越来越虚弱,一路追随而来的鹰隼也开始毫无忌惮地在她头顶不远处盘旋,发出兴奋的叫嚣。
这次,真的要死了么?
这是南迦坠下骆驼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湿热的鼻息喷吐在脸上的时候,南迦知道,自己再一次捡回了一条命。由于极度干渴,两天来,南迦不知这般在死亡线上挣扎了多少次,每次从黑暗中醒来,重生的狂喜中夹杂更多的便是绝望,是否,永远长眠在这大漠,结束这种看不到丝毫希望的跋涉,才是最好的归宿呢?
直到再也没有力气爬上驼背时,南迦舒展四肢,躺在了柔软的细沙上,沙漠中蒸腾起的热浪在眼前幻化出无数的形状,眼前逐渐出现了童年的景象——一会儿是美丽温柔的母亲声音轻柔地哼着童谣哄她入睡,一会儿是身材魁梧的父亲带回了沙漠上猎来的黄羊,一会儿是长了络腮胡子的大叔们粗犷的笑,一会儿是少女们纤细的手足上缠着璎珞,面上覆着轻纱,轻歌曼舞,美丽异常。再然后,人们手牵手围着篝火起舞,中间是冲天的火光。火燃得真大啊,连他们居住的毡房也燃了起来——一队披甲人突然闯了进来,父亲拼死抵抗,被长枪戳进了身体里,血喷溅了她一身,母亲拉着她拼命奔逃,身后那些面目狰狞的人追赶着。
“南迦,逃啊,快逃!”母亲拼了命地将南迦推上驼背,拔出弯刀在向来钟爱的白驼臀部上刺了一刀。白驼受了惊,驮着南迦不受控制地向前奔去。南迦拼命地回过头去,只来得及看到母亲被提着长枪的甲士赶上,淹没。
待得白驼脱力停住后,已奔到了很远的地方。南迦历尽千辛万苦回到家乡时,那里已是一片被烧杀掠夺后的焦壤。她的父亲被长枪洞穿,钉在地上,被一把火生生烧死在了当地,已经焦得几乎看不出人形,她的母亲被残忍地戳在了顶部削尖的驼栏上,身下的木栏被鲜血染得泛黑,指甲生生嵌进了木栏里,显示着她死前受了极大的痛苦,干瘪的身体,扭曲的面庞,几乎已经看不到当初大漠上第一美人的模样。
周围已有先前逃散的族人陆陆续续返回,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南迦在聚居地不远处挖了坑,吃力地将父亲与母亲的尸体收敛,并排放入了坑内,捧着黄沙将他们细细埋葬。他们真轻啊,连续在沙模上曝尸了几昼夜,身体里的水分都蒸干了一样。
南迦甚至没有理由为他们哭。
大漠上的儿女,死了便是变成了翱翔的白鹰回归了天上,家人的眼泪只会徒为他们起飞的翅膀增加重量。
随后,便随着剩余的族人开始了迁徙,那般漫长的岁月,成为了南迦以后一生都不愿提及的噩梦——游牧民族,向来是需要逐水而居的。然而,他们一族像是受了诅咒般,所到之处都只能寻到干涸的水井,甚至猎到的动物也极少。随着补给越来越少,人们分到的食物也逐渐变少,不断有体弱的人病倒,死亡。自小便熟悉了的族人们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