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再也不想看见竹了,再也不想听见竹音了,再也不会吃竹笋了――
他们在竹林里拱了整整五个小时。
这地狱般的五个小时张亮是怎么过来的呢?张亮说,在几乎没有了知觉的行走中,他只是一个劲地在想――
他是如此想念自己的家,家中的亲人,还有同事和所有他能想起来的认识的人。他想他们,他好象就看见他们排着长长的队,向自己走来,妻子走在最前面,然后是父母――这情景如梦如真,他心如刀绞。
他奋力地用手砍着扑向自己的刀剪般密密的竹枝,一边大声地,拚命地吼着:让开,让开,让我过去――
最后一把伸出手,没有摸到刀子般的竹枝时,张亮还愣了,过了足足有半分钟,他才反映过来――他们走出竹林了。
望着血肉模糊的一双手,张亮嘶嘶拉拉地哭起来:出来啦,我们出来啦――
他疯了一般地大叫着:出来啦,我们走出来啦!
他胡乱地挥着手:快来快来,我们快走啊,只要翻过面前这座山,走过了曹山村,就有人烟了,我们就能活出来啦!
没有人回答,他清酲了,安静下来回过头去,才发现,蒋旭东没有跟上来。另外三个人也没有跟上来。
张亮的头轰的一下子大了,他绝望地想,坏了,他们拉下来了,要是迷了路,到哪里去找呢?
五
就在张亮带着众人艰难地穿越竹林的同时,13日的一天清早,他的妻子席春兰,象许多家中有亲朋在北川的人一样,坐上了德阳去北川的班车,她要去寻找地震后再也没有音讯的丈夫。
曾经当过兵(10)
车站人突然多了,全是和她一样心急如焚的人。好不容易挤上车,车子一路艰难地前进,她看到,道路和两边的山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不断出现的被毁的车辆和遇难者,让她忍不住一阵阵地想呕吐。
车子走走停停,因为路况不好,也因为要不断地为急驶而来的军车让路。那些急驶而过的军车和车内全副武装的军人,让她内心里一阵阵恐惧――她知道,一定是北川的情况特别特别的惨烈。她紧张得心都抽搐起来。
差不多快到下午了,车子突然停下来――她看看,这是一个叫做“袁门坎”的小地方,还没有到北川啊!
可是车子再也不能前进了,除了军车和军警车向里面开,其它人一律不准进去了。
她下了车,许多象她一样来寻亲的人也站在这里,站立不稳的人群中, 她看到,前面的路上涌过来了大批的人流。
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啊,他们个个面色张惶,浑身泥水,行动迟缓,见到来人,一些人大哭起来,另一些人,撕裂般地喊着亲人的名字。
席春兰努力地张望着,一个一个地看过去,没有她要找的人。
她张不开嘴,她一张嘴眼泪就流个不停,眼泪流出后她嗓子哽咽得发不出声音。
从中午到下午,她就这样一直站着,等着一拔又一拔的人从她面前走过来,再走过去。
席春兰没能进入北川,也没有找到丈夫。
下午时分她来到安县――这是丈夫工作单位的公司总部所在地,她要到丈夫的同事们中去找听情况。她遇到了工区主任童晓刚,童主任见到她眼睛就红了:公司关于张亮仅有的情况来自于中午谢主任最后一次见到他和车,从当时的时间推算,地震时张亮和车应该正好是在北川县城。
那天离开公司后席春兰是怎么走回家的,妻子没有说,张亮后来一直想问,但是一直没有问。
万幸的是,张亮在竹林中没有费太多的功夫就找到他们几个人,找到之后张亮却没有欣喜,因为蒋旭东的情况十分不好了。
在此之前,小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