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羞成怒的阿彩从老四季美汤包店回来,拿上工具就往地洞里跳,从头到尾不
让替换一下。怄了一肚子气的阿彩只顾拼命往外挖土,董重里当然不敢大意,一包
接一包地撒进下水道里,然后用自来水冲走。一座可以藏住一个人的地洞挖成了,
阿彩累得什么也想不了,洗一洗后倒头就睡。
过了一夜,阿彩的心情还是不好。起床后瞅着放在一旁的假发,突然发起脾气
来,要董重里到外面去。董重里也不多说,拿上一只大碗出门买了些热于面回来。
这下子阿彩更生气了,明明听见二老板用早上吃不成热干面的话伤过她,还要买回
来当早饭吃。
岂不是故意往她的伤口上撒辣椒粉。
“我的确是故意去买热干面的,但不是伤你而是要帮你。我吃过上海人最爱的
阳春面,也吃过四川人最爱的担担面,武汉的热干面呀,正好取二者之长,补二者
之短。在你的性子里,一会儿是阳春面,一会儿是担担面,这样不好。麦香,杨桃,
紫玉,她们就像热于面,闻着香,吃着也香,看上去不复杂,做起来也不复杂。你
不是说过,既然住是一间屋,睡是一张床,相互间总得有所了解吗?就我的了解来
看,你却不是这样,说不好听一点,每日里要变出早中晚三种脸色。”
阿彩被这话说苕了,拿过大碗,将那热干面吃了一半。董重里也同样不声不响
地将剩下来的热干面一扫而光。
一0一
街上响起一阵脆脆的木屐声,打断了阿彩的思绪。小岛和子又来了,她在阿彩
面前站定,深深地鞠了一个躬,抱歉地问能不能再将燕子红送给她一次,柳子墨今
日又去气象部了,家里没有别人,思来想去也只有这燕子红可以陪伴自己。阿彩没
有觉得不妥,只问小岛和子自己动手搬动这燕子红是否方便。小岛和子谢过了,抱
着燕子红就走,她那在阳光下越来越长的阴影深深地投入董重里的心里,他觉得小
岛和子的行为有些古怪。
董重里独自出了门,在旗袍店门口碰上邓裁缝。邓裁缝为那件旗袍叹息不已。
董重里往前走了不远,就有扮成车夫的独立大队队员上前来问:“先生坐车吗?”
董重里坐上黄包车,来到春满园。
二老板显然听到别人传话了,劈头盖脸地问:“你那婆娘,想用什么东西来收
我的账?”
“你也不要太小看我们,世上的事明日是什么样子都说不清,何况阿彩所说的
是很久以后哩!”董重里本来就不会求情,此话一出,二老板就站起来送客。在武
汉三镇中,汉口的戏园最多,大大小小共有十几家,董重里一家家地跑遍了。大家
都晓得阿彩在老四季美汤包店露出真容的事,也不听董重里说书的艺术如何,一杯
茶喝完事情就完结了。董重里将做给别人看的事情都做了,回到黄包车上,小声吩
咐拉车的独立大队队员,情况比预想的要顺利,因此行动时间可能提前。
回到住处,董重里在阿彩面前说了自己的想法。他认为,他们在咸安坊住下来
的动机已被小岛和子识破了。小岛和子送还或者要走燕子红都是借口,真实目的是
在为他们的营救行动通风报信。
阿彩对此将信将疑,小岛和子绝对不是那种掇起碗来不记得放下的苕女人,柳
子墨这一走,也许他们就再也没机会在一起了,死里逃生,漂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