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得坚持要气凌落石。
因为他既看得出来,也听得出来:一个激动的惊怖大将军,在愤怒时也许十分可怖,杀伤力也十分之巨大,但比起对付一个沉着、冷静的凌落石,还是好对付多了。
所以他一定要设法使凌落石暴怒起来。
并且继续暴怒下去──直至大将军同时也暴露了他的要害与破绽为止。
所以他继续哼哼哎哎的道:“对大将军你而言,受我瞒骗,还重用了我,简直是奇耻大辱对不对?”由于他要挤出笑容,但脚痛得入心入肺,所以笑意甚为诡怪。
大将军闷哼一声,脸如紫金。
追命贼忒嘻嘻的笑道:“所以,若问:大将军最想对付的是谁呀?那才一定是我。”
大将军合着目,额上青筋如贲动的鹰爪,眼珠子在眼皮下贲腾着,直似要喷涌出来一般。
追命一拐一拐的迫进了两步,端凝着他,仿佛很得意洋洋的问:“我说的对不对呀?”
大地似微微颤哆着。
仿佛,这山头的地壳内正在熔岩迸喷,地层裂断,撞击不已。
追命知道,大将军一旦按不住这把怒火,就会向他出击。
这一击,必尽平生之力!
那是一种“爆发”!
他不一定能避得开。
也不一定能接得下。
但只要大将军一旦向他发出全力一击,铁手就有可能击溃大将军。
只要能争取这个机会,能使大将军分心,能让铁手有多一次机会可趁,追命都一定会说这些话,做这种事,冒这个险。
可惜,可是──
大将军并没有“爆炸”。
他闷哼一声,耳朵都赤红得像滴血一样,满额都是黄豆大的汗珠,而且还跟黄豆一般的颜色,但他却甚至没有睁开眼睛,只闷浊的说了一句:
“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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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
──不错就是“对了”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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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命听了,骤然震了一震,一时间,皱了双眉,陷入沉思,说不出话来。
就连中天月华,也给浮云遮掩,忽明忽暗,人在山上,也似徜徉在苍白的|乳河上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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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手见追命陷入了沉思,他第一个想法便是:
让三师弟好好的寻思下去。
他明白追命。他知道追命。
──这个同门要是忽然沉默下来,苦思细虑,就必定有重大的关节要去勘破,而且一定事关重大。
所以他一定替追命接阵。
他沉实的声音沉实的问:“是不是冷血?”
大将军眉也不扬:“为什么说是冷血?”
铁手:“他是你儿子。虎毒不伤儿……”
大将军冷哼道:“俗人。”
铁手没听懂:“请教。”
大将军道:“没想到一世豪杰的铁二捕头,依然未能免俗,还是个俗人。”
铁手不愠不怒:“我本来就是一个小老百姓,原就是俗人,也乐意做俗人──却不知这跟我的说法有什么关系?”
大将军眼皮儿也不抬:“他如果反我,还称是什么我儿子?他要是对我不遵从,我还当什么老子?再说,这些年来,我也没抚养他,他也不会对我有父子之情,他对付我,我就撕了他,有什么不想对付、不便下手的?!──那是凡夫俗子才顾忌的!”
铁手闻言苦笑:“说的也是。但我还是宁作凡夫,甘为俗子。”
大将军眼珠子在眼皮子下滚鼓鼓的转了转,溜了溜:“所以大将军我只有一个。”
铁手恍然道:“莫不是你最不想对付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