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已经给撕下去,那些狰狞的字眼常常吓得小区里的邻居魂不附体:魔鬼纳米烫,非洲花式响尾蛇烫,波西米亚嘟噜烫,手抓烟花灵感烫……人们不愿上门受摧残,吴荻就主动进攻。咚咚咚,他敲开我的房门,充满激情地套近乎:“美女,我注意你好久了!你头发是小区里最长的!但是你头发需要打理!”打理,是吴荻最喜欢用的一个词。可冬天的时候我很牛,不屑去吴荻的小*弄头发。冬天时,我没失业,每月赚八千块,连圣诞节都发金龙鱼调和油。在我眼中,我就是一个标准的精英。吴荻小心翼翼呈上他的名片,精英却把这张名片嘲笑了半天。名片正面印着“专业机构”、“发型设计师”、“高端创意”、“主营打理”这些字样,背面是一堆字母,花里胡哨很能蒙人。但精英把它们识破了:“这不是英语是汉语拼音吧!平翘舌还弄错了不少!”吴获忙讪笑解释:“小店重在手艺!”
可是,一年没到,精英的公司倒闭了。这似乎证明了那句话,好的工作就像好的爱人——爱人对我太好,它精尽人亡了。
美女。新发型。
患了多毛症的狮子
今天我路过吴荻的*,左手提黄瓜,右手悬挂面和酱。玻璃门映出我的身影,失魂落魄,形容憔悴,再也不是那个饿了只叫必胜客外卖的我了。今天我特意步行到遥远的小超市,不是为了锻炼身体实在是为了省钱,十块八毛,回去鼓捣鼓捣也是一餐,比一百多一只的比萨是差了不少,但是,省了九成的钱啊。
吴荻剪头发很快,我买菜回来的时候,那客人已经走了。傍晚时分三个小工和老板吴获一起在门口晾毛巾,一溜儿四人,头发都染得棕棕红红,远远看去,像一窝被大火燎了毛的兔子。吴荻一转身,看到了我,上了门的生意不能不做。“美女,头发又长长啦,来修一修嘛!有冰西瓜吃噢!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吴荻的笑一般都是以4/4节拍进行的,这个节奏听起来特别欢快,能引起人的好感。我一迟疑,他已走到我身边,一把夺过我手里的菜,替我提着。“嘿!美女想吃炸酱面了?北方人吧?我也是北方人啊!”
我坐在吴荻的*里,由他给我“打理一个最有个性的发型”。大剪子一挥,咔嚓,头发短了两寸;染发剂五颜六色一抹;奇形怪状的杠子缠住头发,打结,上锡纸,蒸汽帽戴上,吴荻递给我一块冰西瓜:“敬请期待!”
啃着西瓜时我在想:如果一个人已经倒霉到了极点,她不在乎更倒霉一点——所以,这个发型无论会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对吴荻发火。都是自找的。
三小时以后,新发型落成。我拿着啃完的西瓜皮,傻在镜子前,差点中风。我本以为难看就难看点,只要还像我就行。可是镜子告诉了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两个小时前的失业精英已经不复存在,现在的我完全变成一只患了多毛症的狮子,送到马戏团立刻就能表演走单杠、跷跷板、钻火圈。
那种淡淡厌倦的感觉(2)
吴荻心虚了。
“感觉……怎么样?要不,送你一个焗油膏,本店特制,三百块……包治你的头发。”
BBS。热帖。
星火燎原的马甲聚会
我把吴荻给告了。
我不是告到派出所,他没犯法,我也不是告到工商局,他也没偷漏税。我告到了小区物业管理处。我说:“C区那个*经常上门强行拉客,影响我的生活,还推销三百块的焗油膏,那么贵,全是骗人的!”我还没说完,物管处的大姐就一拍大腿:“你是说吴荻吧?咳!你看看我这头发,就他弄的,可把我气坏啦!那个焗油膏什么味儿啊,涂上都招虫子!把我老公和女儿都熏病啦!”
大姐抱怨了半天,却不见她出什么整治的主意。我提醒:“那您看这事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