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物贱金贵,一条又肥又壮的大黄牛,市价也不过十来两银子,一碗牛肉面竟卖二十两纹银,谁会吃呢?
可不是吗?从清晨开门到现在,整整一天了,店里始终冷冷清清,门可罗雀,除了几只苍蝇在炉灶上伸懒腰,半碗面汤也没卖出去。
萧记面店座落的这条巷子,本来已经偏僻,一向行人稀少,难得有主顾上门;偶而进来个客人,只要一看到那张红纸标价,莫不吓得掉头就走。
走了倒也罢了,最难忍受的是那些嘴上缺德的,临走还伸伸舌头,道:“乖乖,索性拿把刀来吧,只怕人肉也没这个价钱……”
更有些轻薄恶少笑道:“如果牛肉能烧得跟老板娘的手膀子一样,又白又嫩,倒是值个十两、二十两的,可惜那只能看,不能吃,连摸摸也不行……”
老板娘姓萧,名宝瓶,是个二十五、六岁的标致小寡妇,一向闲言冷语听惯了,左耳进,右耳出,只当没听见。
她却有个十七、八岁的妹子,不是亲生,却叫宝钗,收养了许多年,在她的店里充当小伙计。
这一双姐妹花,一样美貌如花,在城南一带见也颇具艳名……
此时宝钗己憋了一整天闷气,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低声道:“姊,我看这样下去不行了,世上哪有二十两银子一碗的牛肉面……”
宝瓶却把粉脸一扬,冷冷道:“谁说没有?今天萧记面店的牛肉面,就卖二十两银子一碗,爱吃就吃,不吃请便!”
宝钗直摇头,道:“面卖不出去倒是小事,我是耽心把主顾全吓跑了,以后生意怎么做呢?”
宝瓶啐道:“呸!我都不怕,要你耽甚么心儿?亚马说过,今天是财神爷过生日,大吉大利,只要咱们开得起价钱,就有人付得起银子。”
宝钗苦笑道:“老板娘,别怪我多嘴,谁不知道亚马是出名的醉猫,他的话,怎能当真?”
宝瓶登时把脸一沉,道:“为甚么不能当真?亚马虽然好酒贪杯,却从不欺人、骗人,他说咱们今天要发笔横财,一定不会错。”
宝钗道:“万一他料错了呢?”
宝瓶缓缓道:“万一料错,那是我命中无财,不能怪他,就算萧记面店明天就倒闭歇业,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宝钗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可是,咱们已经白等了一整天,何曾有半个财神上门……”
“嘘……那不是来了么?”
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巷口果然来了许多人。
这些人,有的华服革履、有的布衣草鞋,有七、八十岁的老头儿,也有十七、八岁的小伙子。
老老少少,形形色色,不下二、三十人。
大伙儿走到门外,抬头看看店名招牌,纷纷道:“不错,萧记面店,就是这一家。”
一面说着,一面争先恐后奔进来,各寻桌子坐下。
他们虽然结伴而来,彼此却好像并不相识,进门的时候,分明都已看见墙壁上的红纸标价,却没有丝毫惊讶的表情。
反是宝钗心虚,期期艾艾,不敢上前招呼。
宝瓶低喝道:“发甚么呆?还不快去招呼客人,问问客人要吃甚么?”
宝无奈,只好要挨着桌儿问过去。
谁知道?回答竟完全一样:“牛肉面!”
宝钗真楞住了!心想:“出鬼啦,世上居然真有这种邪门事儿?”
正诧异,门外又陆续来了好些客人,没多一会,店里巳告满座。
他们也全都一样,要吃—牛肉面!
奇怪的是,虽己座无虚席,客人却宁可挤坐四周的桌子,特意留出正中一张方桌,没人肯坐。
而且,所有上门的客人,每人都只要了一碗午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