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的样子,我想,纵是隐瞒欺骗,纵是事与愿违,我还是十分地喜欢他的。
不然我也不会光是站在这里,光是这样看着他,便觉得圆圆满满了。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声音也轻轻地:“那嫁衣,我也为你留着可好?”
我怔了好半晌,忽然想对他说,那句我早想好的誓言,忽然想对他说,若他实在无法照顾可可,我其实可以,再留一段日子。
可我终是未来得及。
一如槿柳花朝开暮谢,所谓缘分,亦不过是朝华一瞬。
******
多少年后,远天霞色又为香合山染上深深的红。穆临简为了省事,不分青红皂白查办了北荒三个官员,引得龙颜大怒满朝惶恐,还乐得清闲带我去他的故居一游。
黑木门吱嘎推开,迎来满院的风像承载了许多年的故事。
柳绦很长很老了也不曾裁剪,木槿花白如雪,盛开了一簇一簇。
我挑扇轻笑:“都说极尽富贵的人,很爱简静,不想你竟古朴成这样,着实过了些。”
他却沉默地走前两步,撩开垂柳,露出一方小小的坟墓:“这些木槿和柳树,是在发妻去世那年种下的,不想如今已亭亭如盖。”
墓碑上写着“爱妻柳遇之墓”,大捧的槿柳堆簇在墓前,开得极盛。
我淡淡觑了一眼,没注意到墓碑右下方的落款,只唏嘘道:“槿柳花,朝开暮死,如同缘分不过朝华一瞬,节哀。”
可他却忽然望向我,清澈的眼眸闪出莫名的笑意:“当年小遇也这般说,但我却忘了告诉她,槿柳花虽是朝生暮死,但却生生不息地盛放。每一次凋谢,都是为了明日璀璨。而缘分亦是如此轮回不灭。”他顿了片刻,又勾起唇角,“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侍郎可觉得是?”
我怔了怔,倒也不欲跟他较真,便敷衍地打着哈哈道:“国师说的是,凡事看长远一些,未免不好。”
穆临简似愣了一瞬,浅金的夕阳下,他忽然笑得意味深长。
第01章
我娘亲曾说,女人的一生中,要历经两场征战,方能浴火重生。
其一,是和自己丈夫的感情拉锯战;
其二,是与丈夫小妾的恩宠争夺战。
而我,却身着朝服,顶戴官帽,沦落在朝堂之上,跟一只斯文败类之精品,衣冠禽兽之绝物斗智斗勇。
这不禁令我很费解。
微微走了一下神,便听昭和帝字正腔圆的声音沾了喜气:“如此,便依照国师的意思,等南俊王小世子在青楼玩个把天,便遣一位臣子去将他捞出来便是。”
穆临简淡然笑了笑,右手扶心行礼,眼风徐徐扫向我这边:“只是……”他略略一顿,“信件上所言朝合楼,乃小倌勾栏,并非寻常青楼女子之地。因而前去接洽小世子之人,需得在……某一方面,经验丰富,应对自如。因而这个人选,要斟酌再三。”
我垂头,整襟,缩脖子,无限期盼自己能淹没于数百朝官中杳无踪迹,则听金銮殿上,昭和帝的语气益发喜庆:“去小倌勾栏办正事,非能人不能应对。国师,你便在礼部任选一人吧。”
片刻的宁静后——
“臣以为……”
“臣觉着……”
“这礼部合适的人选,非礼部侍郎沈可……”
“臣——”未等满朝文武将我众星拱月地推上台面,我一个大跨步献身于蟠龙九重台阶前,拂袖躬身施以大礼:“臣自荐。”
如预期一般,寂静之后,乾坤殿内满是压低的窃笑声。
我在水深火热之中,甚为淡定地瞟到穆临简一袭月白衣角微扬,上绣藕色日月星辰图腾,无一不彰显着得逞后的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