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告诉他的。但是,窦先生同我讲话的时候,可不会有窦少爷在跟前呀,就连窦太太也推放走开了,然则他们又是从何得知的呢?连给钱的事都晓得了,难道窦先生自己关照我不要说,却又自己对太太等辈说了出去?唉,我不知道这般人现在怎样在讥笑我哩。——不,也许是汪小姐在屏后悄悄地偷听了去的。
我恨她们!我也恨这个史亚伦!
我说:“我离开了他家,难道便会饿死了吗?谁又会想要利用过他们?我替他家教书,他们给我薪水,这又有什么吃亏的地方呢?他们阔绰是他们自己阔绰的,我又不曾帮他们赚过钱;我贫穷是我自己贫穷,他们又不曾害过我,我凭什么要他们给我特别好处呢?我不像别人那么卑鄙,处处想利用人,利用不着时却又怨恨,我……”
史亚伦笑道:“你恐怕也不见得过于清高吧?真正清高的人就决不坐到窦公馆去。你不想利用他们,你不稀罕富贵,你不会到工厂去做工吗?不会正正式式去做娘姨吗?干吗要到这种大公馆去侍候老爷太太小姐等呢?老实告诉你吧,在他家做当差娘姨的人收入就比你好得多,他们虽也知道佣人揩油,却是视为当然,不敢计较。但是你呢?难道他们还不知道你的困难与痛苦吗?他们要帮助你真是易如反掌,但是他们不肯,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你自己又不替自己打算,还想别人送上来替你设法吗?哼,我是处处想到利用人的,利用不着当然失望,但却不灰心,再想别法。你以为窦先生不许我到他的公馆里去,他家少爷就真的听命不跟我来往了吗?哈,笑话,我们天天在一块儿呢。我能够使他快活,他为什么不来找我陪着玩?小眉,你太倔强了,你吃了亏还要强嘴,我是很同情作的,你用不着恨我,只要你愿意,以后我当永远使你快乐,永远的。”他的脸色突然变成严肃样子,我想了一想,觉得他似乎也是好意。
我的新居在公寓里,一切都还漂亮舒适。我的孩子本来寄养在亲戚处的,现在也接回来同我住在一块儿了。我手头还有些现款,生活可以顺利过去,我觉得虽然受些难堪毕竟也算得到了代价的。
史亚伦是一个坏人,然而却有吸引力的,怪不得窦少爷会离不开他哩。
“我陪你去跳舞吧。”他说。
“我不要。”
“为什么不呢?人生是应该享受的。就是社会主义的目标,也是要人人能够享受而不是要人人去吃苦呀。小眉,你的腰肢这般细,跳起舞来是很灵活的,一扭一转,扭来转去,蛇也似的。”
“别瞎说!”
“你怕羞吗?哈哈,女儿有两个了,还装什么小姑娘腔调?我喜欢你这种羞答答样子,小眉!”
“谁要你喜欢!”
“你不要我喜欢吗?你是骗人的。好,你不要我喜欢你,你是要窦老头子喜欢你,是不是?”
我唤着说:“你再提起他,我就不去了。”
于是我们便一同到了舞厅。史亚伦跳舞可是跳得真好,与他搂抱在一起,任何女人便会不期而然的跟着他跳,而且跳得项自然合拍的。这醉人的音乐,这昏昏沉沉的地方,我觉得仿佛身在梦中,舞罢就坐下,坐下不一会又复起舞,迷迷糊糊的,胸中早已忘却了痛苦的回忆。他低低在耳畔说:“我爱你。”
“别吃豆腐。”
“唉,人家说爱你就是吃你的豆腐吗?难道你还不够惹人爱?你为什么会有这种自卑心理?小眉,我是真的爱你。”
“爱我什么呢?”
“我不知道。”
“不知道便不许乱说。”
于是他就不说而拉起我起舞了,这是一只很慢很慢的勃罗斯,仿佛两个人偎依着在散步,静悄悄的,甜甜蜜蜜的。
我不爱他,但是不能不承认是喜欢他的了。我恨自己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