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侯群起伐商,进军朝歌,大军长驱直入,兵临城下,他从容之极地披上锦绣珠衣,登上浇满了油的鹿台,手里拿着火把,依然是初见时那个勇悍剽烈的王者,然后眸光一凝,一字一字地轻声对我笑道:“妲己,哪怕千年万年,你都别想逃开我……”此时此刻,我突然心中有雷鸣轰轰,想起很多年前他从马背上向我伸出手,志得意满地笑着,想起他给我取的这个名字,想起在朝歌的每一个日日夜夜,想起我亲手葬送他的一切,在这一刻,我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再想起过伯邑考了。
我有些沉默,然后问他:“你明知道,是我故意要毁……”他打断我的话,显然是不以为意的神色,笑了一会儿,徐徐道:“……那又如何?”我微微一怔,随即垂目而笑,直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原本我以为我对他只有厌恶,却原来,早已爱恨难分。
……我是他自己亲手带来的劫数,但他,又何尝不是我心头缠绕一生的孽缘。
手里多出了一把刀子,是当年我刺伤他的那柄,我亲手用刀尖在掌心上慢慢割出一条伤口,就和他当初受的伤一模一样,让血流出来,我突然间觉得心底似乎有些难过,却只是笑道:“现在,两清了。”他大笑起来,一只手却缓缓攥紧了我流血的掌心,道:“怎么可能,我说了,哪怕千年万年,你都别想逃开我。”我想了想,然后一字一字地认真回应:“……好。”他听了,眼睛蓦地微微一亮,几乎叫人无法直视,我抬头迎着他的目光,笑道:“这样的话,想来情人间总有两看相厌之日,知交好友也会有翻脸的一天,只有血脉联系,山阻不下,水截不断,长长久久不能改变,既然如此,帝辛,那就做父子罢,都说儿女是父母前世的债,那么,我要你生生世世,都来还我。”
他笑不可遏,吻一吻我的嘴唇:“好啊。”
远处,杀声震天。
我记得我是在十五岁那年见到他的,眉甚似刀,目光灼灼,悠然策马过来,在我的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懒懒道:“那么,以后你就叫……妲己罢。”
二百二十七。入京
转眼间就到了十二月,近来北堂戎渡不知怎的,自从上回的一次‘鸿雁传书’之后,这一段日子却是忽然有些迷上了这个,因此隔三岔五地便会写上两首酸诗,派人巴巴儿地以送吃食或者玩意儿的名义,送到北堂尊越的手中,北堂尊越起初还觉得很有些意思,后来次数多了,被北堂戎渡烦得没辙,在大骂对方无聊之余,却转脸又把东西严严实实地锁进暗格当中。
这一日北堂戎渡下朝之后,回到自己宫中,翠屏看见他脸色似乎不大精神的样子,知道北堂戎渡是由于昨夜批公文睡得晚些,致使今早起身迟了,因此还没来得及吃过饭,就去上朝,只怕是眼下早就饿得慌了,于是心疼之余,便忙命人取了刚做的点心过来,又热热地泡了一盏浓茶,亲手端上,服侍北堂戎渡暂且先垫垫肚子,说道:“……一早上就空腹,别冷着胃。”
北堂戎渡坐在暖炕上,手里捧着茶杯,一气饮下半盏热腾腾的香茶,就着茶水慢慢吃了小半盘的新鲜糕点,这才觉得腹中一团热乎,不知不觉间已经暖和充实了许多,十分舒服,便一面慢慢呷着杯中剩余的热茶,一面随口说道:“……今天这点心味道很不错,以前我倒是没有吃过。”翠屏伸手为他掖一掖腿上搭着的紫苏织金绒毯,笑道:“这是厨房里面新琢磨出来的方子,既香甜又不腻人,爷既是觉得好,今天晚上便吩咐他们再弄些来,给爷做夜宵吃。”
北堂戎渡听了,点一点头,却又不知道如何,忽然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