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窗前轻纱拂动,人已消失了。
只留下脑筋混沌成一片的泠然,抓着那只小竹哨发呆。
辞别了父相出来,楚玉不太愉快,负手缓缓走在石径上,若有所思。
他身后跟着五名太监,一个个猫着腰轻手轻脚不敢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
他心情烦闷倒不是因为父亲的提醒,对于他的所作所为,楚留香从来不多批评,不过淡淡问了几句,提点他至少给武清侯兄弟留点颜面。
父子之间,不需要太多的话语,父亲对别人怎样且不论,却从来都是想给自己最好的生活当然还有女人。
问题是,被父亲一点,他也意识到了自己对那个丫头的不寻常来。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自从父亲送自己第一个女人开始,他就把女子视作了可有可无之物,什么时候值得为她们费心思了?还在两府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难道久未亲近女子,对她产生了幻觉?近日来她才得以时不时跑进心中?时不时该去去别的女人那里转一转?
思来想去,十一个小妾里头,新来的那个太陌生,剩下十个唯一让他有点好感的似乎是棒名十一的李宝烟。
也不知带着什么样的心思,他走到了雅韵馆前,想到还在澹怀殿“面壁”的丫头,他又想往回走。
雅韵馆里头传出了又沉又缓的琴声,幽婉三折,弹的是《祝英台近》,一个女声低唱了起来:“宝钗分,桃叶渡,烟柳按南浦。怕上层楼,十日九风雨。断肠片片飞红,都无人管,更谁劝、流莺声住?”
歌中凄婉孤寂之意袭来,令楚玉顿时驻足。
“鬓边觑,试把花期卜来期,才簪又重数。罗帐灯昏,哽咽梦中语:是他春带愁来,春归何处?却不解,带将愁去!”
一个娇弱的丽人独对琼窗卜问着心上人的来期,夜夜梦回哽咽自问,他既然能把忧愁带给我,他走了,却为何不将忧愁带走……
李宝烟与其他姬妾不同之处就在这里,谁都知道她对自己如许深情,到了对月伤怀,对花垂泪的程度……楚玉叹了口气。往日他也曾片刻萦怀,却从没有将她的情意放在心上,今日却特别有所感触,推开门走了进去。
李宝烟就坐在庭院中,花荫底下,焚香弹奏。
门一开,她微微抬手,手一抖,“铮”地一声,竟拨断了一根弦,那弦划过她细嫩的小手,像刀子一般,刹那间就割出了血来,她却恍然不觉,站了起来,鲜血滴滴落在古琴上,令楚玉微微一皱眉。
“参见王爷!”她身后立着的一个小丫鬟急忙拜倒。
“王爷……”李宝烟泪水夺眶而出,疾步跑过来,带翻了古琴,发出巨长的声响,她却没有片刻的停滞,扑到他的脚下,紧紧抱住了他的腿,哭道:“宝烟以为……以为你再也不要我了!”
八七 纠结的王爷
此情此景,若不动容恐怕也枉为男儿,楚玉身躯纹丝不动,却也没有推开她,只道:“不要这样,进去说话吧。”
李宝烟忙起身拭去眼泪,又恐他厌烦,急急露出一个笑容道:“王爷恕罪!妾失态了。”
楚玉遥遥头,边往里走边道:“先包扎好伤口再来侍奉。”
却说这李宝烟虽生得娇弱风流,到底也是东厂厂工命人调教出来的,怎不识得侍候男人的手段?再加上她自从到了王府,早把一颗情心系在楚玉身上,听到侍奉两个字,喜出望外,借着入内包扎伤口,换了一袭贴身的轻纱绣衣出来,娇唤一声王爷,早把伤心哀戚之态尽数收了。
楚玉正在出神,骤听到娇滴滴的呼唤,忽想起泠然笑嘻嘻唤他王爷的光景,终觉眼前的李宝烟再如何,到底是与其他女子一般,与那小丫头自然坦荡之态完全不同,心里方起的那丝怜惜已降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