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墓道掩映于参天古木之间,远远望去,似乎没有尽头。卯时到皇宫等候,辰时初出发,到现在已过午时,滴水未进,许多年纪老迈的大臣都有点坚持不了。
朱高炽受了伤,昨晚又因为高烧前半夜几乎没有睡着,一大早就起来,也没吃东西,到现在脑子的确是有点混沌。
手臂上的伤大概是因为没有换药的关系,热辣辣的疼,低头一看,衣服上竟沁出些血丝来。还好众人都低头前行,没有人注意到他。
朱棣走在前头,却忍不住频频后望。
朱元璋的儿子有二十多个,一直排下来,朱高炽这个皇孙站的位置就离朱棣十分远了。也好在这个距离,他看不到朱高炽手臂的伤口裂开。
朱高炽远远的接触到朱棣关切的目光,给他一个让其安心的笑容,朱棣才放心的将头转了回去。
朱高炽吁了口气,轻轻蹙起眉头,强忍着自己头部的晕眩,定了定心神继续前行。
四月末的应天虽然算不上炎热,但正午的温度已经不低了。而且因为天空乌云密布,空气异常沉闷,让人感觉有点呼吸不畅。朱高炽都担心自己这副虚弱的身子会不会在还没到达陵寝时就直接晕倒。
果然,当队伍终于到达陵寝大门时,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说是有人晕倒了。
让朱高炽惊讶的是,晕倒的不是自己,而是走在最前面的朱允炆。
第三十三章、削藩初倪
按照祖制,各路藩王发丧之后必须尽快离开皇城,回到封地。但由于朱高炽身体没有康复,燕王一行并未及时返回北平,而是在应天多逗留了些时日。
太子发丧之日傍晚,下了一场暴雨,第二天便放了晴,笼罩在皇城之上数日的阴霾竟然一扫而空。
五日后,周王朱橚离京。
此前朱元璋担心藩王联手谋逆,早就颁发了禁令,已经封藩的王爷们是不能够私下会面的,否则按谋逆论处,所以朱橚并未到燕王府辞行。但依然派了心腹下属执了书信交与朱棣,道离别之情。
朱棣收到书信的时候,正与徐王妃在书房说话,于是直接将书信递与徐王妃:“五弟要走了。”
徐王妃接过书信并未细看,放在书桌上:“我知道了。”
“此去开封,路途遥远,下次见面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你去送送他吧。”
徐王妃转身行至窗前,看庭院日照琼花,落下斑驳光影,苦笑一声:“去了又如何?”
朱高炽身体好些,在屋里闲不住,来找朱棣商量猎场的事情,没想到刚要敲门便听得里面朱棣的声音。
“他写这封信来,就是想你前去送行,他想见你。”朱棣朝前走了几步,站在徐王妃身后,才再出声,“而本王知道……你,也想见他。”
“四哥……”
朱棣抬头让她噤声,继续说道:“你不要急着否认,本王知道,你的心一直在他身上。”
徐仪华回过身来,极力掩去刚才的忧郁,露出她平日里常见的笑容:“四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夫妻已经十五载,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让孩子们笑话。”
“十五载……原来,都这么久了吗?”朱棣叹息一声,目光在瞬间变得悠远,仿佛回到了十五年前。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如果那天他没有向父皇力荐五弟朱橚跟他一起出征,如果当初在断崖之上他抓住了朱橚的手,如果朱橚早两年回到应天……那么,他们三人之间是不是不会有这么多的遗憾?
“仪华。”朱棣突然叫着她的名字。
跟他一起沉浸在回忆里的徐仪华反射性的仰头看他。
朱棣勾起唇角,看了她半晌才说:“你有没有发现,你私底下对我的称呼,一直都没改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