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谈话胜似任何佳肴。大家离开了餐桌。 马尼洛夫感到非常不自在,用一只手扶着客人的后背,准备这样把他送回客厅去,这时客人却突然以特别认真的态度宣布说,想同他谈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既然如此,屈尊请到我的书房去吧,”马尼洛夫说完,就把客人领入一个不大的房间,一片灰蒙蒙的树林对房间的窗口。“这就是我的小小书房,”马尼洛夫说。“这书斋很雅致,”奇奇科夫打量了一下房间说。的确房间使人不无幽雅之感:近似灰色的淡蓝色刷的墙壁;普通的四把椅子,一把靠背圈椅,一张桌子——我们上文已经提到过的那本夹着书签的书,几张写过字的纸摆在上边,可是最多的还是烟丝。 烟丝堆得千姿百态:有用纸袋装的,有用烟盒装的,也有干脆堆在桌子上的。 两个窗台上是烟斗里磕出来的一堆堆烟灰,烟灰堆排列得整整齐齐,显然是费过一番心思的。 看得出,主人有时是用排列烟灰堆来消愁解闷的。“请赏光坐在这把圈椅上,”马尼洛夫说。“坐在这里舒适些。”
“请允许我坐到普通椅子上吧。”
“请不要推辞,”马尼洛夫微笑着说。“这把圈椅,我是特意为客人准备的:愿意不愿意,您得坐在这里。”
奇奇科夫坐了下来。“允许我给您一袋烟吧。”
“不,我不吸烟,”奇奇科夫亲切地答道,那神态好象有些内疚似的。“为什么呢?”马尼洛夫也亲切地问道,那神态也象有些惊讶似的。“习惯没有养成,我怕;据说吸烟斗有害健康。”
“请恕我直言,这是偏见。 我甚至认为,吸烟斗比嗅鼻烟对身体更有好处。 我们团里当年有个中尉,是个最有教养的绅士,他嘴不离烟斗,不仅吃饭时吸,而且说句不雅的话,在各种其他地方也吸。他现在已经四十多岁了,可是上帝托福,直到如今仍然那么健壮,简直健壮得无法形容。”
奇奇科夫指出,这种事情确实会有,甚至渊博的学者也无法解释清楚天地间有许多事儿。“不过,请允许我先提一个请求……”他的声音里带有一种奇特的,或者说,近似奇特的味道,说罢还不知何故回头看了看。 马尼洛夫不知何故也回头看了看。“请问,您最后一次的农奴登记是什么时候?”
“很久了,准确的说,我记不起来了。”
“从那以后,您的农奴死的多吗?”
“不得而知,我看得问问管家。 喂,来人,叫来管家,今天他应当在这里。”
管家来了。 这是个四十来岁的人,刮得精光胡子,双排扣的紧腰短外套穿在身上,看上去他的生活极为闲适,因为脸显得虚胖,细小的眼睛和黄幽幽的肤色表明他非常眷恋绒毛被褥。 能一眼看出,他同所有管家的经历是一样的:主人家里略识几个字的家童,娶了太太的心腹、管仓房的丫头,随后便管起了仓房,以后就当了管家。 当上管家之后,不必说了,也跟所有的管家一样有了派头:对穷一些的则敲诈勒索,同村里富一些的人攀亲结友,早上睡到八点多,等茶炊烧好了才起床喝茶。“亲爱的!上次农奴注册以后咱们这里死了多少农奴?”
“死了多少?打那以后,死了不少,”管家用象个盾牌似的手捂住嘴打了一个呵呵。“对呀,说真的,我自己也是这样想的,”马尼洛夫接过话茬儿说:“不错,死了不少!”说完,对着奇奇科夫他又继续说:“的确死了不少。”
“比方说,数目具体是多少呢?”奇奇科夫问道。“对啊,数目具体是多少呢?”马尼洛夫也问了一句。“怎么说具体数目呢?
没有人知道死了多少啊,谁也没有统计过。“
“对啊,言之有理,”马尼洛夫对奇奇科夫说:“我也认为死亡率很高,可是死了多少,却没有记载。”
“请你去统计一下,”奇奇科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