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医治大郎,加上在吉县的证据调查也基本可以收尾;谢丞公、谢熙正在命人收殓了船上的骨灰遗物后,当晚也连夜登船往逆流而上,往江陵回去。
实际上,遇袭的楼船燃烧的时间太长,很多能用于追寻攻击者来历的痕迹都被毁得一干二净,受袭者的骨灰和攻击者的骨灰都混在了一起,最终只能勉强凭借那些随身物件分出了属于谢家的骨殖,其他的仆婢侍卫等人,只能全都拢在了一起,一同下葬。
敌我分不出来,又是一件叫谢氏子弟咬碎了牙齿的事,但那布局加害的人手段干脆利落,被安排进侍卫队伍里的那些死士身上,并未携带有任何足够表明身份的东西,经大火一烧,更是几乎无迹可寻。
长子病重不醒,没有发掘出足够有用的证据,族中争斗已起,谢丞公的情绪极差,所有的人,包括朱家子朱谦泺也不敢多跟他说一句话。
船上,华苓一直守在大郎身边,没有上好的药,没有各种治疗用的器具,她能做的,也就是帮着尝试给大郎降温,按照医者的吩咐,每两个时辰,就给大郎灌一回黑乎乎的药汁。医者开的药方子她看不懂,虽然心里有着种种顾虑,也依然不得不将就着,任凭宋嬷嬷和谢贵喂给大郎。
每当这时,她就越发后悔几年前,为什么不能再坚定一点,得到药叟给予的学习机会。
谢丞公缓步走进舱室,问谢贵:“如今情况如何?”
谢贵和宋嬷嬷正配合着正在给大郎拭汗,谢贵答道:“大郎君伤口怕是还在恶化,高热不褪,如此很快就会化成溃脓。丞公,还是需尽早回到江陵,请族中良医来治。”
谢丞公站在床前看了几眼。转眼看到华苓安静地坐在墙边一个矮凳上,面色憔悴,谢丞公不由心中微叹。朝她道:“九娘去歇息罢。”
沉浸在思绪当中的华苓被惊醒,她跳下椅子,跟着谢丞公走出外面。这才想起来问:“爹爹饭食可用了?”船上厨娘炊的饭食十分一般,她跟着宋嬷嬷用了晚食,但那时候谢丞公还在听几个下属禀报对那楼船的后续分析。
谢丞公神色一缓,颔首道:“用过了。你大哥有宋兰谢贵照顾,用不着你。也莫在此捣乱了。”
“女儿知道了。总觉得有爹爹在,就什么也不用担心。大哥也会好起来的。”华苓微笑起来。不论心中如何看不到希望,她依然认为,笑容应该是明亮的,没有阴霾的,笑容并不只代表着开心,也代表着她对看到了自己的笑容的人的爱护。
谢丞公的心情确实因为小女儿明亮的笑容好了几分,他道:“定会好起来。族中的医者医术虽然不若药叟高妙,但也是当世可数的良医。”
华苓再次微笑。
往窗外看看,已经是三更天了。
楼船连夜逆流而上,兵丁们齐整摆动楼船两侧的三十二支大船橹,江水哗哗地响。
这艘楼船与被烧毁的那艘不同,真正是为了战争而建的,船舱狭小,结构紧凑,能容纳尽可能多的人,在水上航行的时候,转向、速度都更快。
华苓整理了一下心里的想法,轻声说:“爹爹,女儿这几日里,跟在爹爹身边看着,心里有些疑惑,想问一问爹爹。”
谢丞公领着华苓进了歇息的舱室,指给她一张圆凳,自己坐在床沿。他其实并不指望小女儿能说出什么东西,只不过,一日的疲累之后,听小女儿说些话,几乎能算是放松了。
华苓端正坐着,双手放在膝上:“爹爹,你的继任人选,是族里决定的么?‘丞公’的继任人选。”
谢丞公微微有些惊异,实在是没有想到,华苓一开口就问到了这个地方。若是换个人,敢问他这些话,他的第一个反应定然是大怒,但是这是自己最聪敏的那个女儿。虽然心中装满了事,他还是不由得笑了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