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欲纳妾,王妃每闻此则怒,吼责不止,以是晋王日益怨恼。(3)
可以看出,梁氏与晋王之间的矛盾是“渐进式”的。两人的矛盾始于性格上的不合,其中还掺杂有晋王居高位之后带来的心态上的变化。据笔者分析,梁氏在战争的磨练之下性格更加刚强,而天下太平之后便解任还家,对于一个习惯于军旅生涯的人来说,安宁的家庭生活难免不会带来一种差距感和失落感。此时,磨合的痛苦是不可避免的,但晋王此时的身份使之不能轻易接受这种形式的磨合,以至于他发出了“我天下名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竟至若此田地”、“我扫荡四海,威震宇宙,不意委屈至是矣!”这样的感叹。而两人的矛盾并没有化解的倾向,而是在“晋王娄欲纳妾”之后进一步激化。
最终,在光宗的推波助澜下,晋王试图借皇权结束这段婚姻,却直接导致了梁氏之死:
王既围邸,呼王妃出,以诏示之。王妃大怒,投诏于地,呵之曰:“昔中兴之时,我以女子之身,为汝鞍马关山,颠沛劳顿,今功成绩立,嫌我年老色衰,欲休我邪?汝忘魏郡之事乎?”晋王对曰:“卿为天下斗战,非为我也。”王妃仰天笑曰:“不意汝负心若此,我身为王妃,死为王妃,不受休出之辱也!”遂撞柱自尽。晋王大惊,往救,已绝气不得,晋王遂悔而痛哭,求赠谥,诏谥武哀。(4)
王妃大怒,……王妃又怒斥之曰:“其非成汝之功乎?我何所得?”晋王对曰:“卿之功,后世自记,何必责于我?”王妃仰天笑曰……(5)
这段记载,事实上反映了梁氏与晋王二人对梁氏从军征战一事认知上的根本矛盾。对于梁氏而言,天下大势并非她的考量,在她的认知当中,她的颠沛劳顿,是为晋王鞍马关山,是助晋王成就功业,于梁氏自身而言是无所得的。在这个基础上,天下太平之后她可以接受朝廷的不再任用,回归高门大院的生活,却不能接受晋王在恩义上的缺失。而对于晋王而言,天下大势始终是他优先考量的东西(这点在魏郡危悬时晋王的反应当中可以体现)(6),他对梁氏一开始或许有感激之情,而随着他登上高位,便不再承认梁氏的贡献,认为梁氏是“为天下斗战”,认为梁氏的功劳“后世自记”而不必以此来责备他。认知相反、情感追求不同的两人产生矛盾,也是再所难免的。最终,梁氏选择了“撞柱自尽”作为自己的结局。
二、光宗视角:政治博弈当中的细微考量
值得注意的是,光宗在“梁氏之死”当中亦有所参与:
一日,晋王自长安来朝光宗,光宗见晋王忧愁,问曰:“皇叔近日操劳越度邪?何容颜颓废乎?”晋王叹曰:“臣妻剽悍,此陛下所知,臣实困厄于此也,陛下可有善法赐臣邪?”光宗揣思,与之曰:“朕以为皇叔始终皇叔,而人尽可皇婶也。然西域自赵氏篡逆以来,久绝华夏,甚忧朕心也。”晋王会其意(注曰:光宗欲助晋王休王妃,而以征西域为易),请曰:“臣愿效犬马,扫平西域。”光宗大悦,盖玉玺印于一空纸上,与晋王曰:“皇叔欲何为,自书之。”晋王知上意,乃代光宗书休王妃之诏。光宗复以中领军之兵符与晋王曰:“禁军久不操练,皇叔代朕为之。”晋王悟之,遂将禁军而持帝诏,围晋王邸(注曰:晋王府在长安,临时住洛,则曰邸)。(7)
可以看出,光宗并非被动参与这场“私门内事”,而是主动参与到其中。作为一国之君,光宗不可能不知道梁氏与晋王之间的长久矛盾,而光宗却主动递出了话头,随后提出了“皇叔始终皇叔,而人尽可皇婶也”的隐晦建议,并挑明了自己的交换条件——让晋王扫平西域。且在晋王答应交换条件之后,给出空白诏书,并主动借禁兵给晋王,这一系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更像是早有谋算。此时天下初平不久,而光宗由于自身是借助晋王、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