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从继国府回来的时候,耷拉着肩膀,脑袋颓然地垂下,往常神采奕奕的双眼里也显示出茫然的神色。
将他领回来的父亲拍了他一巴掌,不知道是代表鼓励还是单纯就想打他一下,兄长踉跄一下、惊呼出声的时候,父亲就招了招手,将院子里的舍人叫了过来。
“舍人。”他将新订好的佩刀交到幼子的手上,语气里有点儿明显的无可奈何,“以后,你去继国家做缘一少爷的近侍吧?”
舍人沉默着接过佩刀——他的记忆里,这把佩刀分明是为刚刚成人的兄长打造,绫人也为此期待良久,结果如今……怎么被父亲交到他的手上?
更何况……缘一少爷的近侍?
舍人抱着刀看向旁边情绪不对劲的兄长,下意识就将疑惑诉之于口:“所以,绫人他……?”
兄弟二人服侍同一君主,倒不是没有先例,只是这样未免有些浪费家中宝贵的人才资源。
就像山田家,除了长子的绫人,就是一母同胞的幼子舍人,以往或许会分别投靠不同的少主——这在当代的继国家倒是没有必要,毕竟家主的意志十分清晰,下一代的继承人已经确定是缘一大人无疑。
舍人下意识以为这是家族提前为他铺路,以后追随兄长,追随同一位主君,走上同样的道路。
可事实并非如此。
听到舍人的问题,父亲又一巴掌拍在垂头丧气的绫人头上:“这家伙啊!被继国家赶回来了,以后不需要在缘一少爷身边服侍了!你是缘一少爷选定的下一个近侍,和你哥哥打听清楚,看看有什么要注意的,明天就去继国家吧!”
绫人始终低头耷脑的,这下直接被大大咧咧的父亲当着弟弟的面揭短,他就立刻涨红了脸,强自抬起头来挺着胸脯争辩:“不是赶走!是换!换!换山田家的另一个孩子——缘一少爷找我商量过,我才推荐舍人的,你不要说得好像全是——”
“闭嘴吧你!”
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父亲的无情铁掌就又拍到了他的脑袋上,强行止住了他的狡辩:“岩胜少爷说得清清楚楚!你总是不在缘一少爷身边,近侍近侍——当成你这个鬼样子!真是有辱山田家的门风!要不是你老子我在老爷那里拼生拼死有点脸面,你以为就这么简单处理了?老子那点脸都被你丢完了!”
“可是我——”
绫人涨红了脸,想要继续辩解,但是该怎么争辩呢?
父亲所言句句属实。
舍人也在一边看着他们。
对上弟弟好奇的目光,绫人所有的话语都堵在喉咙里,张口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归根结底,他现在就是被继国家退回,失去了服侍缘一大人的资格,中间再多的过程,在确定的结果面前都是多说无益。
“随,随你怎么说……”
绫人的脑袋又低了下去,整个人站在父亲与兄弟身边,仿佛蒙上一层灰色的阴影。
——身为兄长,他的脸在舍人面前都丢完了啊!可恶!
山田家的父亲叹息着离开,两兄弟到了屋子里开始闲聊,话题顺理成章地就围绕今日的变动展开来。
——缘一少爷是什么样的人?
——岩胜少爷是什么样的人?
——为何被继国家退回?
这是舍人去到继国家前必须明白的事情。
舍人将新拿到的佩刀放在腿边,和兄长绫人说话的时候,心中除了好奇,更多的是对于和兄长相处的怀念。
自从兄长五年前进入继国家,他们兄弟两个很少再有大片的时间共同度过了。
兄长每旬的第一日太阳还未升起,就早早地赶到继国家;每旬的最后一日月亮升起了,他披着星光赶回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