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兰舟当即由罗琨领路,三转两转便到了府城西北的桃花坞。那桃花坞因城中桃花河得名,桃花河由苏州阊门而入,经由齐门流出,北岸遍植桃树,向来是百姓春游赏花之所。此时桃花尚未凋谢,远望仍是一片绯云粉雾,河面上片片落红顺水飘零,岸边草芽嫩绿可爱,景色极美。
罗琨带景兰舟来到左近一处宅院,两短一长叩了三下门环,须臾有僮仆开门将二人迎了进去,只见院内台阁水榭、柳堤花坞,也是一片幽清景致。两人跟着到了东侧厢房,见冼清让早已在内相候,向二人笑道:“你们来得倒早。沈遇这老儿尚未复命,多半是找不着沈泉。”
罗琨微一沉吟,道:“若癯樵先生果然寻不到人,宫主当真不饶他性命?沈老先生入教时间不短,这些年于本教颇有功劳,又已是风烛残年,还望宫主格外开恩,放他一条生路便了。”冼清让道:“当年正因留下松竹二老一命,以致成为今日心腹大患,怎可重蹈覆辙?要怪就怪他有沈泉这样的本家。”
景兰舟忍不住道:“冼姑娘,我看沈老先生与沈泉确无往来,不当罹此池鱼林木之殃,请你放他一马罢。倘若因此将其处死,只恐难以服众。”冼清让道:“他跟沈泉到底是不是一伙,那得试过才知。既是公子替他出口求情,我自会记在心上。”
忽有一名下人进屋禀道:“宫主,癯樵先生到了。”冼清让点头道:“叫他进来见我。”那人领命而出,不多时将沈遇引入厢房,只见后者嘴唇发黑,中毒之兆颇为明显。
沈遇颤声道:“启禀宫主,老夫已然遍寻城中,仍未见沈泉踪迹,还望宫主大发慈悲,宽限几个时辰,属下再去尽心寻找。”冼清让摇头道:“本座与你约定的事情,也好讨价还价的么?你自己不惜命不打紧,却害了吴门沈氏百十条性命。”
沈遇一张脸全无血色,忽跪地泣求道:“宫主,老夫已是年逾古稀,死不足惧,生平惟有一同宗知交老友,乃是相城的茧庵先生沈澄。其人清风高节、诗画两佳,乃是苏州有名的处士,膝下二子亦是潇洒风流人物,这些也都罢了;他却还有一个孙子,而今年方二十,天性澹泊致远,诗文书画无不自通,真乃浑金璞玉,他日扬名沈氏一门者必为此子。万望宫主悯恤老朽一点宗门之情,替我沈家留此血脉,属下甘愿自尽以谢,决无怨言。”言毕抬手一掌击向自己天灵盖。冼清让身形一晃,上前阻住他道:“想死还不容易?也不急在一时。”沈遇面如死灰,道:“宫主,老夫情愿一死以报,你连这也不答应吗?”
忽听门外一阵恣肆长笑,一人高声喊道:“癯樵叔公,侄孙久疏问候、有亏宗谊,怎好再让你老人家因我轻生?我这可不是来了么?”冼景二人听出这声音正是沈泉,不由脸色一变,抢出厢房一瞧,果见沈泉悠然坐在一张梨木轿椅之中,前后各有一名厮仆肩扛轿杆,站在庭院中央,身前两人傲然挺立,景兰舟认得是彭守学、尹崇礼二仆,德玉师兄弟四人分别占住庭院四角。
景兰舟见对方这等架势,不禁暗暗吃惊,思忖道:“这沈泉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居然敢主动寻上门来。对方既能径直闯到这里,分舵守御自然已被攻破,不知我三人能否抵敌得住?”心下暗自盘算:“彭尹二人虽武功不低,我五十招内想必拾掇得下,只须冼姑娘同罗大哥能够拖住四僧片刻,局面便可无忧;沈泉昨日中了我一掌,无论如何不能再下场出手。”然想到沈泉神通广大,难以常理度之,不免仍有几分不安,目光扫过沈遇,心中暗叫糟糕:“癯樵先生身中剧毒,不知会不会为取解药,反去帮手沈泉?”
沈遇和罗琨快步跟出厢房,前者见状变色道:“贤侄孙,你……你到底如何得罪了宫……这位姑娘?你我虽是远亲,你若还认我这个叔公,便过来低头赔个不是,人家也未必真同你计较。”沈泉嘿嘿笑道:“叔公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