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墨桐与师兄同门习艺数十年,于其脾气禀性无不了然,知他决不会将师父的《药鼎遗篇》置于别处,定是随身收藏。他见对方仗着有高手撑腰,竟是不受迫胁,心下暗忖:“我多年来苦寻师兄不着,先前冒险潜入王府打探施师侄下落,不料那姓范的武功好生厉害,险些栽在他的手里。谁料那日天赐良机,骆少侠竟来找我替其妹治伤,若能借河朔、思过两家之力找出师兄,他定肯出山救人。两位少侠武功虽高,毕竟江湖经验尚浅,只须师兄露面现身,到时略施手段,不愁取不得遗篇;孰料宫主同苏枫楼也跟他们走到了一起,这事便有些棘手。”随即又想:“我近来多违教中号令,宫主定已大起戒心,所幸我行事尚属谨慎,未和她撕破脸面。只不知老梅究竟搞甚么鬼,为何会跟着陈李二人在南昌造反?这苏楼主当日一出手便技惊四座,他真是梅老的表侄?董老弟销声匿迹近三十年,在这节骨眼上突然现身,天下没有这等巧事。”心中不禁疑云重重,又见对方人多势众,眼下既难出手强夺遗篇,也不敢当真伤了施和浦性命,只好另觅时机下手,当即微微一笑,摇头道:“师兄何出此言?管某生平不曾收徒,施师侄乃是本门衣钵之继,难道我真忍心杀他不成?师兄若实不肯见示遗篇,也由得你。骆二小姐所受之伤天下唯师兄可救,当日管某指点两位少侠前来相请,亦是出于公义;此番若得师兄施展回春妙手,也算报答了骆大侠当年的恩情,岂不两全其美?”
骆玉书插口道:“莫非林老前辈早年与家祖旧识?”林岳泰点头道:“不错,洪武年间我二人同朝共事,骆大侠高义薄云,曾救过老夫一命。当时林某在宫中充任御医,因与朝天宫道士刘渊然争执医理,讥笑了他几句,对方怀恨在心,竟派人暗中偷改我开给高皇帝的药方,林某因此被论了死罪,下狱待诛;骆大侠知我遭人陷害,四处走动说情,本案发往大理寺复核时,那堂官乃是骆大侠好友,因见此事疑点重重,替我据理力争洗脱罪名,林某方得生还。我在宫中历此巨险,不觉意冷心灰,不久便即辞官,后因缘投入恩师门下。”
骆玉书闻言不由颇为惊异,他知刘渊然乃天下闻名的高道,太祖时便颇见荣宠,永乐间受命执掌道录司,仁宗时更赐号长春真人,与正一天师品秩相当。其人历仕四朝、寿享遐龄,直至宣德年间方才逝世,当朝道录司左正一邵以正便是他的亲传弟子,就连耆山子张宇初都曾待以师礼,向之习受道法,可说是鼎鼎有名的仙家高人;倘若林岳泰所言为实,则其人非止心胸狭隘,行事手段亦颇嫌卑劣。
林岳泰叹道:“师弟,你也知病人伤势拖延不得,我这就要赶往河南,你到底将和浦关在何处?你若还念一点同门之情,便将人放了罢。”管墨桐摇头道:“咱们有言在先,师兄既不肯交出遗篇,恕我不能透露师侄所在,管某答应你不伤他性命便是。”
忽听北面屋檐上一阵纵声大笑,众人抬头一望,见一人轻衫长剑、脸戴面具,正是祝酋攀在檐角。管墨桐面色一变,右手向上一扬,一把银针疾射而出,祝酋身形一晃,轻轻落到地面,笑道:“林大夫不用担心,施大哥目下已然脱险,未有甚么大碍。”
管墨桐冷笑一声,道:“一派胡言,你又怎知……”话未说完,倏地脸色大变。他只身夜探赵府之前,将施和浦封了穴道藏于城北数里外一座破庙之中,适才祝酋诱他同邵燕堂夫妇一交上手,便直奔城北方向而去,难道竟是前去救人?
祝酋笑道:“骆兄、景兄,小弟方才半道遇见邵大哥夫妇二人,邵夫人所中‘失笑断弦散’之毒已自解了。施大哥身子虚弱,我请邵大侠带他回松江调养一阵。”景兰舟喜道:“哦?那太好了。”
管墨桐铁青着脸道:“姓祝的,你少在这儿虚张声势,你怎会知晓施和浦的藏身之所?”祝酋笑道:“长老将施大哥锁在北郊的山神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