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平尧在娘家吃完饭,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父亲孙昱仁回家。乔其吃饱了奶水,已经睡了。孙平尧轻轻拍拍乔其,交代张姐守着乔其,打算自己跟母亲毛秀春说说乔增德的事。
她刚坐到沙发上,毛秀春就问她:“乔其睡着了?”
孙平尧说:“嗯,睡着了。”
沉默就横亘在母女之间。
孙平尧摸摸膝盖,思忖着怎么张口。
毛秀春瞥她一眼,说:“怎么了,欲言又止的,有事啊?”
孙平尧笑笑,说:“嗯......也没什么事。”
毛秀春带着点轻蔑,直接问:“别装了,有事说!”
孙平尧想,索性全说了吧。她先问:“妈,我爸长挺帅哈?”
毛秀春鼻子里“哼”一声,两只嘴角像挂了一百斤的秤砣似的往下坠:“谁帅?你爸?孙昱仁?”
孙平尧笑了一下说:“啊对啊,我爸。他长得又不矮,现在就算一把年纪了,也不矮,那他年轻时正经得有一米八。您年轻时候是不是就是看上他帅?”
毛秀春拖着长长的鼻音,“嗯”着,也回想着往事。她没有直接回答女儿的问题。孙平尧这么熟稔地跟她唠家常,她多少有点不习惯。
平心而论,孙昱仁这个人,她总体上还是满意的。长天市虽然不算什么大城市,他那个局长也不算什么大官,但在当地混也混得住。今晚,他指不定被哪个下属拉去吃饭去了呢。长得也周正,浓眉大眼,对人彬彬有礼。年轻时候比现在还瘦一些,整张脸有一种沉稳的硬朗感。
客观说来,毛秀春觉得孙昱仁虽说当个不大不小的官,但是也没有吃喝嫖赌的大毛病。偶尔收个好处费,替人办事嘛,不收人家不放心,也都是勉为其难收下的。这也算不了什么,比起他那个发小周望宗,孙昱仁简直就是一清二白。
说起来,和孙昱仁在一起这么多年,毛秀春没有什么太不满意的地方。
只有一件,二十年了,毛秀春还是不肯原谅孙昱仁。
孙昱仁刚提到正局长那年,正是年富力强,大有作为的时候。毛秀春雷厉风行,做事果敢,生了个女儿也漂亮,一家人不知道让人多羡慕。
毛秀春是会计,平时就基本闲不下来,每到月末年终结算,忙得简直脚后跟朝前。
孙平尧上小学,孙昱仁有时间就去接她送她。他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用那把犀牛骨梳子给女儿梳小辫儿。
孙昱仁既不端大男子主义的架子,也不摆大局长的派头,天天乐乐呵呵地接送孩子。
一来二去,孙平尧班里新来的班主任,教音乐的,姓牛还是姓马,毛秀春不记得了,反正就是个教音乐的。
毛秀春晃晃脑袋,记忆似乎连上一点儿。对,就是教音乐的,和孙昱仁开始不对劲儿了。
毛秀春回忆起往事,实在非她所愿。人类的大脑有的时候很坏,它背负着沉重的记忆,动不动就给人致命的袭击。可是人生不能格式化,想要忘记,偏偏记得牢牢固固,想要铭记,偏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忘掉了。
那年六一儿童节,这位新老师想别出心裁,别的学校都是小朋友表演节目,她说,儿童节是小孩的节日,大人应该哄小孩开心。所以,她决定,在自己学生的家长里选一个参加校级儿童节晚会的节目,大人表演,小孩儿重在参与。
孙昱仁当过两年文艺兵,学过两年小提琴,正好孩子班主任是教音乐的,苦于没有音乐之友的孙昱仁就报了名。他觉得,当家长的积极点儿,配合好老师工作,老师也能对孩子好点儿。
这位班主任报了一个音乐合奏舞蹈,《泉水叮咚》。她弹钢琴,孙昱仁拉小提琴,孙平尧跳舞。
可孙平尧不会跳舞。没办法,班主任又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