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以前,长街飘雨,一老一少并立檐下躲雨。
两人身旁,靠着一大一小两担干柴,干柴上盖着僧袍,似是担心被雨水打湿。
十岁行癫缩着胳膊,望着心爱僧袍被檐水淋湿,眼中满是心疼:“早知下雨,就不该下山来卖这趟柴火。”
悲止老僧微微一笑:“若是不卖柴,全寺上下怕是要饿肚子喽……”
说罢,两声腹中饥鸣声响起,师徒二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
“师父,为什么街上的行人对我们避之唯恐不及呢?”
十岁行癫问悲止老僧。
悲止老僧宛然长叹:“因为他们觉得我们是假和尚。”
十岁行癫大奇:“师父,和尚就是和尚,还有假的?”
悲止老僧点头,喃喃道:“世间万物,有善便有恶,有左便有右,有真和尚自然也有假和尚。”
“那假和尚什么样?”十岁行癫问。
“假和尚啊……”
悲止老僧沉吟一阵,喃喃道:“假和尚表面侍奉佛祖,实际上,不过是借释门这方招牌填补他们自己的胃。”
“假和尚不事生产,衣食住行皆靠乞讨,还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化缘。”
“啊?!”
十岁行癫怪叫一声,鄙夷道:“乞讨就是乞讨,叫的再好听,还不是要饭?”
“……师父,他们有手有脚,为什么要乞讨呢?”
悲止老僧微笑:“那些人的心思,为师哪里懂得,为师只知道,我悲凉古寺一百零八僧众的衣食住行,皆是自食其力。”
雨落房檐,落在僧袍之下的干柴上,滴答作响。
这两担干柴,是两人准备卖给山下酒馆的,换了钱去买米,供寺内三日伙食之用。
……
“师父,除了不事生产之外,假和尚和咱们还有别的区别吗?”十岁行癫又问。
悲止老僧微笑:“那区别就太多了。”
“假和尚贪婪至极,借佛祖之名敛财成性,金身唯恐修至不高,寺舍唯恐占地不大……”
“你且看吧,那些香火鼎盛,烧香敲钟皆要收费的寺院里,都是假和尚。”
“他们虽也剃度,虽也着僧袍,但他们心中供的不是佛祖,而是贪婪。”
“为师曾见到过一处世俗寺院,占地百亩不说,光是大雄宝殿内佛祖金身便高达三丈,由纯金打造,据说夜里都会绽放金光……他们管这叫做佛祖显灵!”
十岁行癫眼中泛起精光,微微激动道:“听起来好壮观啊!”
悲止老僧瞥了徒弟一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师父,既然世俗寺院都有此威仪,我悲凉大寺作为佛门圣地,为何全寺上下不见一座佛祖雕像呢……感觉还不如一个世俗寺院……”
十岁行癫撅嘴垂头,似是无限哀怨。
“阿弥陀佛。”
悲止老僧唱声佛号,认真道:“行癫,你记住,所谓佛之一字,修的是一种心境……”
“心中长存善念,敬父母,爱世人,人人都是佛。”
“这比塑再多佛像,捐再多香火都要有效……”
“我悲凉大寺内虽无一尊佛像,但是为师可以非常自豪的说,我悲凉大寺一百零八僧众,人人皆佛!”
雨声中,悲止老僧声如洪雷,振聋发聩,而十岁行癫却是暗自撇嘴,嘀咕道:
“没钱就说没钱……何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
“……”
悲止老僧大窘,苦笑无语。
……
酒馆门口,看着手中铜板,十岁行癫面露怒色!
“怎么比往常少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