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米坟前的石碑表面,越是石皮斑驳,充满了岁月的刻痕。
“那是酒牌名!”
肥汉打断了周昌的话。
对于周昌称米坟前刻着‘温某某’字样的石板,乃是墓碑的话,肥汉颇为忌讳,他不满地瞪了周昌一眼,指着坡道一侧那块刻着‘温鳞全’的石板,道:“温鳞全窖池,专产‘鳞全老酒’,温鳞章窖池,专产‘鳞章十年陈酒’……”
周昌点点头,不再说话。
从地面上一直铺陈到地底下的这一座座所谓窖池,在他眼里,愈发像是一座座坟冢。
任凭肥汉再如何解释,都难以令他取信半分。
温家的先辈之中,有没有叫温鳞全、温鳞章、温兆林这些名字的?
假若确有其人,莫非这些人死后的归宿,便形成了温老祖这座巨大米坟下的某一座窖池?
这些人,又究竟是因何而死?
排子车临近最底部,周昌挪动着眼仁,向下眺望——最底部仍旧是黑漆漆一片,只是四下里的空气变得愈发阴冷潮湿,肥汉与那两个推车人脚下偶尔踩落的土石,坠下漆黑一片的窖底,周昌便能听到细微的水声。
温老祖这座米坟最底下,应当有水源存在。
“这里也没有空池子了……
今天窖里这么满?”肥汉环视四下,即便当下已经濒临地窖最底层,坡道两侧的几个窖池上,仍旧堆着米坟,微微泛黄的菌丝在阴冷空气里轻轻摇颤。
此处的米坟,俱已发酵出了菌丝,渐要被养成酒曲。
周昌腕上的红绳纹丝不动。
这里的酒曲,似乎挑惹不起它的兴趣,它更喜欢从成品酒中汲取酒气。
“你们两个倒是好运气。”肥汉瞥了周昌与石蛋子的棺材一眼,随即摆了摆手,示意后头的人继续推车,他则背着手,领着两副排子车,走进了地窖最底部。
哗啦啦……
水声愈近,几乎就响在周昌耳畔。
周昌垂目看向旁侧——窖底天然形成的石层中间,赫然有一口只有人头大的泉眼,那哗哗水声,正是从这一口活泉里传扬而出。
在这口活泉旁,有两方像是被新开凿出来的窖池。
窖池里,停着两副崭新的原木棺材。
窖池前,竖着两块字迹清晰的石碑——温永兴,温永盛!
“永盛酒坊的甘醇曲,之所以能让人把身上的妄念发酵到粮食里,制而成曲,就是因为这一口当初温老祖发现的甘泉!
你们两个真有福气——今年我们才在甘泉旁另外开凿出了两口窖池,还没几个人在这两口窖池里治过疯病。
便宜你们了!”
肥汉拍了拍周昌的肩膀,向他问道:“你比较听话一点,就让你先选窖池,你选哪一个?”
周昌的目光在那两口一看就是新开凿出来的窖池之间流连,片刻后,他回答道:“温永盛。”
“好!”
肥汉点点头,伸手就将棺材里的周昌扛了出来。
他扛着周昌走到立着‘温永盛’墓碑的窖池前,那一直躲躲藏藏、不叫人看见他们真面目的两个推车人,此时蹲着身子,将窖池里那副棺材的棺盖打开。
周昌看到这副崭新的原木棺材底,仍旧留有一道青黑色的人形印痕。
较浓郁的尸臭从人形印痕上散发了出来。
他随即被放倒在棺材里。
棺材两头的推车人,将棺盖徐徐推拢,他们合拢棺盖的时候,偶尔伸头来看棺材里的周昌一眼——周昌同样也看到他们,蓬乱如草的头发遮掩下,是两张布满刀伤火灼痕迹的烂脸!
嘭!
棺木终于合拢。
一缕缕微白透明的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