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板一眼的电子音其实表达不出太多语气,可这一刻曲江好像能通过那区区一个字,感受到门外人急迫的心情。
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要不要赌——?
这其实不是个问题。
并非完全意义上的赌命,而是曲江的选择。是她选择了此刻留在这里。
心念流转间,曲江一把打开了反锁的楼梯门,淡淡的焦糊味瞬间涌入楼梯间,铃铛声也在同一时刻变得无比清晰。门外的长发男人似乎已经放弃了进门,正要转身离开,忽听门开的声音,他甚至没来得及转头来看,就动作一转,直接撞进门里。
高跟鞋中看不中用,只要不是练家子,踩上去基本都会下盘不稳。曲江差点被对方闪身进门的动作撞飞出去,又被反应过来的青年环住肩膀一把稳住。
场面一度混乱,狄牧柔顺的长发在激烈的动作中甩飞起来,挡住了曲江的视线。她只看到拉住自己的人一手把她圈在自己的身体和门把手之间,稳住重心,同时抬脚猛然一个前踢,狠狠踢在什么东西上!
骨肉相撞的闷响震得曲江心头一悸。
近在咫尺的铃铛声在重物轰然倒地的顷刻变得激烈,叮铃铃一阵乱响,又被狄牧狠狠甩上的楼梯门隔绝。
楼梯间似乎是个特殊的安全区域。随着楼梯门的关闭,外面追来的东西没有再想攻进来的动作,铃铛声伴着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断断续续响过一阵,似乎是被狄牧一脚踹飞出去的东西正在爬起来。
随后那铃铛声逐渐远去了。
“ta走了。”曲江说。
下意识屏住呼吸身体一直在微微发抖的狄牧在她的声音中骤然打了个激灵,好像这才从濒死的危机感回过神。他后知后觉松开了曲江,背抵楼梯门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他的体力似乎被彻底榨干了,整个人汗流如注,像刚刚从水里被捞出来的一般,额前的碎发已经完全汗湿沾在脸上,汗水还在顺着涨红的脸颊一路淌下,汇聚于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接连不断地滴淌。即便在曲江面前,他也再维持不住分毫的体面,脱力地一点点顺着合金门板滑下,最后完全蹲在了曲江脚边,双手捂脸长长地深呼吸着调整呼吸节奏,整个人蜷缩起来,像只狼狈不已的小动物。
曲江没有洁癖,也没有介意刚刚他情急之下满身热汗就抱住了自己的逾矩行为,只是平静地低头看他,耐心等着对方缓过来——
不如说,如今的狄牧反倒让她更喜欢了一点……像只脏兮兮的、可怜的长毛流浪狗,不小心把身上沾染的尘土蹭到了她的高跟鞋上。
看在对方洗干净后仍会是只漂亮狗狗的份上,曲江觉得他偶尔一次的越界也可以原谅。
毕竟,从齐向松的惨状看来,楼梯间外面也不会有什么好东西。狄牧能回来,就算是不错的结果。
等对方基本缓过来有力气重新站起身,她态度温和地问:“你看到了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刚刚缓过神的狄牧眼中有忌惮之色一闪而过,他很快掏出手机敲字:
“是一个和你当时追出放映厅的人同样打扮的工作人员,看身形像是男性。他的速度太快,而且一直在动,我判断不出他的身高,不过应该没有我高……会是同一个人吗?”
曲江认真回忆了片刻,点点头:“有可能。”
“他的身上有一股燃烧后的烟味,和扶梯以及电梯附近的烟味很像。”
“嗯……当初我从放映厅追出去的那一个,身上没有味道。但这不足以作为他们不是同一个存在的证据。”
曲江思考了一下,忽然问:“但是当时的那个被我一路追赶,只是在逃跑,没有返回头来伤害我的意思。这个为什么在追你?因为不能从这里离开楼梯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