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了那么多人,沈眠自然也做好了被斩首示众的准备。
她甚至连接手王国的领导人都准备好了。自信自己不会看走眼的王对海泽尔很有信心,甚至暗中推波助澜培养了一把,给海泽尔留下了大批珍贵的藏书和笔记,就等着对方领兵杀进王宫,继承她的书房。
最重要的是,她撑不住了。
诚然,承载一国国运的镇国之剑很强,伫立于全境海岸线、挡住滔天巨浪的魔法,完全称得上伟力,绝无他人能够复现。但动用这种程度的力量并非毫无代价,想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这是每个世界都通行的道理。
海泽尔得胜归来时,沈眠的本体已然生出了裂痕。
她是那个时代最强大的魔法师,或是说世界意志允许范围内那个分世界的最强者,连沈眠自己都对濒临碎裂的本体无能为力,也不可能再有人能够修补这把抵达极限的镇国之剑。
若非如此,比起培养继承者,沈眠自然更倾向于砍了海泽尔平民怨,继续当自己的王。甚至设计海泽尔,骗对方签下出卖自我的契约,而她则金蝉脱壳,放弃伊蒂丝的身份,顶替海泽尔,以起义军首领这个站在胜利面的身份,继续领导她的王国。
她对皮套身份没什么感情,伊蒂丝不是她使用的第一个皮套,如果不是这场海啸,大概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伊蒂丝的王兄被诱人的权力蒙蔽了头脑,或许从未多想过为何关于镇国之剑的神秘传说不曾被印证,却能在皇室内流传百年。
王国的历史上曾有过很多任女王。
她们有不同的样貌、不同的姓名、不同的经历、不同的性格、不同的政绩……
她们或远征他乡开疆拓土,或休养生息勤政爱民,或崇文抑武筑书立传,或无为而治流连风月……
或圣明,或昏庸,或狡诈,或铁血……
唯一的共同点是,她们都曾向镇国之剑献上自己的诚意。
相对而言,沈眠更喜欢与女性王储进行交易,大抵是因为当年持她共同征战的开国之君,就是一位女王。
她也是与沈眠签订契约的第一人。
海泽尔固然有一手煽动舆论制造压力的手段,但沈眠更是只魔鬼。
一只存在百年,一次又一次以不同身份领导这个国家的魔鬼。
试想,一个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再如何有手段,又怎么可能算得过她呢?
所以海泽尔成为最终得利者的唯一原因,大概是沈眠的目标和需求真的只有她的王国。
哪怕是没有她的王国。
本体无法修补,便在归于终结前榨干自己的最后一点价值,为目标提供最后一份推力。
这是她为自己准备好的落幕,也是她的行为美学。
一生漂泊于海上的信天翁,直至死亡才决定落地。
因此,沈眠的死亡本是板上钉钉,怪不得洛午桥,洛午桥起到的最大作用也不过是加快了她的死亡进程,导致她没来得及从海泽尔那里弄清楚,被视作恶龙的灾难到底是什么,海泽尔又是如何从根源将其解决的。
然而洛午桥的存在也让原准备从容赴死的沈眠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实:
这场本应由她和她选定的继承者主演的成王败寇的落幕戏,不仅闯入了外来者,就连主题都被强行涂改成失败品的回收绞杀。
有什么触动了她的棋盘,提醒她原来她身处一座更大的剧场。
这剧场,有另一位说一不二的导演。
也是祂,为她编写了从生到死的命运。
……
既然如此,她可就不能轻易死掉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