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誠倚在沙發靠背上,睫毛垂下,眼中看不清是什麼情緒。
片刻後,他抬眸,「好。」
「等等。」
池曼突然想起了什麼,立叫住他:「剛剛回來的路上,小李跟我提了一句,城南區那幢別墅在裝修。是嗎?」
「嗯。」
池曼彎著眉眼,上下打量著自家兒子,語氣無不調侃:「那裡雖然離集團比較近,但是……你知道嗎,那可是你爺爺留給你的婚房。」
那棟房子在寸土寸金的地界,不僅代表著潑天富貴,更明示著主人家不可撼動的皇室銘牌。
「我知道。」江昭誠很是淡然。
池曼微楞片刻,「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我十歲那年,爺爺去世之前。」
江老爺子從不把江昭誠當成是孩童,相反,江昭誠一直是他最器重的集團繼承人,一老一少無話不談。
「所以?」池曼的眼睛眯了起來,很像是在單位里審視著下屬。
江昭誠勾了勾唇,「媽,我是有結婚的打算。」
池曼動作乾脆利落地將玻璃杯放在桌上,語氣肯定:「你有女朋友了。」
江昭誠輕笑,「沒有。」
有時候池曼是真的搞不懂自家兒子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那你說結婚。你在開玩笑嗎?」
江昭誠低眸,掌心交織在一起,「集團近幾年的規劃條理緊湊。只有今年年底,我的這段婚姻,才會發揮出它最大的作用。」
池曼突然一下子站起身來。
「江昭誠!」
她盡力維持著得體,克制著微抖的低聲,像看一個陌生人一般看著自己的骨血。
」你把婚姻當成是兒戲,對嗎?」
她早知道自己的兒子冷心冷肝。有時候單位里有年輕的下屬,將孩子臨時放在值班室等候,她站在玻璃門外,遠遠看著調皮搗蛋的嬰孩,竟生出沒由來的艷羨。
她池曼,生得好,嫁得好,事業好。這輩子除了這件事,還從未羨慕過任何人。
她寧願江昭誠不要這麼懂事,小小年紀便知集團未來的重擔都在瘦小的肩膀上。
「媽,別這樣。」江昭誠感到莫名,他有些無奈。
池曼平穩了呼吸,又緩緩坐下。
「昭誠,如果你不愛那個人,就不要娶她。」池曼很少對兒子說起男女之事。
「嗯。」江昭誠語氣淡淡。
池曼猜測他是沒有聽到心裡去,於是乾脆揮了揮手,讓江昭誠回房。
見不見,心不煩。
江昭誠走後,偌大的客廳里只剩了她一人。
頭頂明晃晃的白熾燈照在她的頭頂,池曼覺得這樣的奢華無比刺眼。
她的兒子,竟被江家人訓練成了一個毫無情欲的奪權冷血工具。
池曼想起她前半生這匆匆的五十餘年,苦澀地笑了笑。
洗臉的時候,她閉著雙眼,冰涼的水滴粘在她的睫毛上。驀然,她突然想起了什麼。
下午那朵白色的棉花糖,竟讓她生出了身邊有個貼心小棉襖的感覺。
池曼擦了擦臉,雷厲風行地撥出田沁的號碼時,才後知後覺地想起現在已是深夜。
她趕忙掛斷電話。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餵。」田沁的聲音軟綿綿的,周邊還有些走廊專有的空蕩的迴響。
「打擾你睡覺了吧。」池曼聲音很輕,她很是抱歉,「你現在在宿舍外面?」
田沁「嗯」了一聲,她無聲地打了個哈欠:「不打擾,阿姨。我是個夜貓子,剛剛還在玩手機呢。」
「那就好。」池曼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