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瑞池的身體劇烈一抖,接著一道黑影慢慢現身。
杭絡槐只覺得眼前一花,一個清晰的「人」出現在床尾的輪椅上。
門外的光線照了進來,雖然被杭絡槐的身子擋了一大半,但他還是勉強能看清她。
她歪著腦袋,目不轉睛地盯著杭絡槐看。
頭髮凌亂無比,左邊臉的嘴角向下扭著,表情淡漠,左手無力地搭在扶手上。
似乎是想回答杭絡槐的問題,她的嘴張了張,右手用力比劃了一下後,卻突然爆發了出來。
「啊a!啊!」
似乎是用盡全身力氣發出的叫喊,聲音高昂而洪亮,卻也僅限於此。
她不會說話。
她一激動,一絲口水便順著嘴角流下,滴在她睡裙的領口,輪椅也隨著她劇烈的動作「嘎吱」響。
杭絡槐依舊站在病房門口,雖然被突然的喊聲嚇的一哆嗦,但還是很快穩住了治療盤。
與此同時,他手上用來核對信息的小單子上,終於出現了相關信息。
姓名:李玲歸。
年齡:64歲。
不過給別人扎針這個事情,他屬實是有點干不來。
只能先試著忽悠一下了。
「咳!」他清了清嗓子:「我們先走吧,看大夫打算怎麼用這個藥。」
杭絡槐頓了頓,接著說:「是要我推著你去?還是你的家屬?」
李玲歸似乎是在思考他的話,歪著腦袋想了半天。好一會兒後她才點頭,不過卻用手指了指床上的王瑞池。
接著王瑞池便從床上坐了起來,連鞋都沒穿,緩緩悠悠走到了李玲歸的跟前。
光著腳在瓷磚上走路的「啪嗒」聲,在此時異常清晰。
杭絡槐只看到一坨晃蕩的肉搖擺到輪椅的背後,接著「吱」一聲,輪椅便開始移動。
吱呀——吱呀——
兩人從黑暗中徹底走了出來,都是一副東倒西歪的樣子,場面說不出的詭異。
「護士。」王瑞池開口道:「你總得跟著去吧。我不能走樓梯,你跟著我坐電梯吧。」
說著,李玲歸抬起頭看杭絡槐,瞪大眼睛,輕輕「啊」了一聲,右手向前一指。
那是電梯的方向。
「好的,本來我就是要跟著去的。」杭絡槐點頭,走在了他們前面;「你的主治大夫在底下等著,你也還沒打針,我當然也得去。」
似乎是被杭絡槐的痛快驚到,等他已經走了好遠,才聽到輪椅前進的聲音。
電梯正好停在8樓,大門詭異地大開著,像是在專門等待著什麼。
他看著有些無所謂的踏了進去,等到李玲歸他們上來後,杭絡槐便伸手去按7樓的按鈕。可他還沒觸碰到按鍵,電梯毫無徵兆地猛烈一晃。
杭絡槐一個重心不穩,接著栽到了輪椅上,穩穩地坐在了上面。
他心下一驚,抬頭看去,王瑞池不知何時立在了一邊,推著他的人變成了李玲歸。
此時的她完全變了一副模樣,頭髮被一絲不苟地盤在腦後,帶著金屬框架的眼鏡,穿著合身的旗袍站在輪椅後面。
就像一個慈祥的老師一樣。
杭絡槐此時只覺得像是被箍住了一般,他想說話,舌頭卻轉不過彎。
左側肢體瞬間變的無力,這卻激起了人的某些本能。
他不自覺地開始在輪椅上掙扎,卻無濟於事。
越是不相信自己癱了,越是想要證明自己;越是努力卻沒有動靜,絕望就越大。
李玲歸就這樣安詳地低著頭,眼神中滿是憐憫。她緊緊地抓住輪椅,將它釘死在原地。
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