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十八歲的那天,在這個漫長的冬天,他的小愛國已經不知不覺地從那個天真漂亮的少年長成了一個真正的大人。
可是他明明可以晚一點再長大的。
陸濯曾那樣想他留下,想他可以一直陪著他,可他又那樣不想他留下,因為太陽本就應該去更高的地方。
他看著江序,沒有再說話。
江序也看著他,同樣沒有說話。
他們都在安靜地等待著一個答案,一個都希望對方可以更自私一點的答案。
窗外的寒風呼嘯得凜冽,閣樓燈火巍巍。
他們誰都沒有等到那個答案。
因為醫院的電話已經打來,他們說:&ldo;陸濯,你爺爺醒了。&rdo;
對方話音落下的那一刻,江序一時竟還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對方又說了句:&ldo;你們快點來醫院吧。&rdo;
江序才懵懵地抬眼看向了陸濯:&ldo;爺爺醒了?&rdo;
陸濯掛了電話:&ldo;嗯,爺爺醒了。&rdo;
爺爺醒了。
爺爺醒了!
&ldo;太好了!陸濯!&rdo;江序沒有辦法去描述自己那一刻內心真正的喜悅和開心,他只能用自己最大的力氣一把緊緊地抱住陸濯,高興地喊道,&ldo;我就說吧!爺爺一定會醒的!他一定沒事的!我們也一定會一直在一起的!&rdo;
果然,他會給陸濯帶來好運。
果然,只要他們夠堅定夠努力就一定可以克服那些的不公的命運。
一切的等待和堅持都是值得的。
他說過,他會陪著陸濯,到一切好起來的,他說到了,也做到了。
那天晚上他們是怎麼風塵僕僕地趕去醫院的,江序後來已經不記得了。
他只記得那是一個多月以來,他和陸濯真正地由衷笑出來了的日子。
那也是他和陸濯一個多月以來,第一次充滿希望地跑進了醫院走廊的日子。
那天的天特別冷,是那種南方冬日裡特有的鑽進骨頭縫裡的濕冷,他們高興激動得只來得及在睡衣外面披了件外套,口罩手套圍巾一律忘帶。
等到跑到醫院的時候,鼻尖耳朵和手指都已經被凍得通紅。
他們說話間吐出的全是團團的白氣。
&ldo;爺爺怎麼樣了?&rdo;
因為不知道情況到底如何,他們並不敢擅自闖進病房,陸濯只能站在病房外,遠遠看著裡面,努力克制著擔心和著急,儘量平靜地問道。
而同樣得到通知早早趕來的,還有充當了家長角色的江自林和花哥。
江自林的神色看不出任何異樣,只說:&ldo;你爺爺醒了,各種生命體徵都很平穩,雖然四肢還不太能動,但是意識和表達都已經清醒了,醫生說明天就可以轉回普通病房。&rdo;
陸濯和江序都長長地鬆了口氣。
&ldo;不過陸老爺子現在只想先見江序。&rdo;江自林說著看向了江序。
只想先見他?
江序先是一怔,旋即明白過來,然後朝陸濯笑道:&ldo;你放心吧,爺爺肯定是想找我說說咱倆的事,他那麼喜歡我,只要我好好跟他說,他一定會同意的!&rdo;
江序說著就快步跟著護士走進了病房。
而病床上的陸老爺子在看見他的那一刻,也果然露出了慈祥和藹的笑容,指尖勉強微動,像是想要招呼:&ldo;小愛國,你來了啊,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rdo;
老人的嗓音透著長期沒說話的啞然和緩鈍,一言一笑間,看上去竟然比以前還蒼老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