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檸記得夢裡那片荒野中,拼命奔跑的男孩,他在月色中化作荒野里一顆黯淡的星子,朝著未知的地方流動,這顆黯淡星子的最後流出了紅色的血,墜落前向她伸出手求救。
她恐懼,為黎嘉樹的恐嚇,為夢中怎麼跑也跑不到盡頭的原野,為黯淡的灰色瞳孔。
「許檸,別聽,向前走。」黎嘉譽的目光中,帶著許檸以前看不懂,現在卻能看懂的繾綣深情。
他說,許檸,向前走,別回頭。
黎嘉樹臉上的笑容更加玩味,似乎在說:他這麼深情,你真的要拋下他自己走嗎?
他等著許檸的決斷,什麼愛人之間難捨難分生離死別的劇情真讓人看得上癮,他們兩個的痛苦,實在讓他看得高興。
上百部爛俗喜劇電影,都不如黎嘉譽和許檸。
無論許檸走還是不走,都讓他覺得實在太好笑了。
許檸艱難地轉過身,邁開步子,離開這片工廠。
黎嘉樹愛極了兩個人的表情,想多欣賞一番,他走回去,意味不明地抬起手拍了拍黎嘉譽的臉,似乎下一秒就要打上去,將這樣漂亮的臉蛋弄得鼻青臉腫。
黎嘉譽並不在意,只是覺得有些噁心。
許檸走出兩步,聽到後方傳來輕快的哼聲,是黎嘉譽的聲音,他哼唱的是《致愛麗絲》的調子。
那首黎嘉樹說過,他最害怕的曲目。
如果黎嘉樹對她說過,許檸聽得懂,那黎嘉譽是在告訴她,他已經走出了他所恐懼的少年時光,要她不必擔心。
如果許檸聽不懂,那就當成是黎嘉譽怕她走夜路害怕,為她壯膽。
曲子斷斷續續的,伴隨著□□遭受毆打的聲音。
「lalalalalalalalala,lalalala……」
「…………」
「……」
歌聲在許檸穿過三棟建築後徹底消失。
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後跑了起來,完全忽略了身體上的疼痛。
夏夜的風柔和,帶著溫度,拂過許檸紅腫的臉頰,曬乾她抑制不住的眼淚。
她衝出破舊的工廠群落,猝不及防地被人一把抱住了。
對方給她披上外套,安撫地撫摸她的頭髮,一聲一聲說:「沒事了沒事了。」
許檸聞到白濛身上刺鼻而熟悉的消毒水氣味,才有種恍然逃到人世的感覺。
她一把抓住白濛的衣袖,一邊盡力理清自己的大腦,急切道:「哥,報警,快點報警,黎嘉譽還在裡面,他……」
「已經報警了,已經報警了,許檸你冷靜一點,沒事的。」白濛按住她,讓她鎮定。
許檸目光有些呆滯地看著他。
白濛解釋道:「黎嘉譽一開始就和我說定了,他和我始終保持通話聯絡,等到他將你換出來之後,我就報警,黎嘉樹挾持著他和警方對峙,總比挾持著你好,一定要保證你的安全。」
許檸才知道,不是黎嘉譽想不到報警,也不是不信任警方,而是她作為人質不能百分百被獲救的時候,不能報警,他要她萬無一失。
白濛將手機遞過去,果不其然通話還在繼續,黎嘉樹發瘋的聲音從聽筒里鑽出來,但黎嘉譽的手機靜音,他們聽不到這邊的講話。
「有槍,黎嘉樹有槍。」許檸忍不住掐住他的手腕。
白濛也是一驚,背後沁出冷汗,但轉念想到黎嘉樹許多年前都能搞到禁藥,一把槍,也不是沒可能。
「沒事,你先回去,剩下的交給我們解決,黎嘉譽……」白濛喉結動了動,語氣變得極為艱難,「黎嘉譽命大,他肯定會沒事。」
他現在也沒法保持樂觀。
但也幸好,現在不是許檸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