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斐淚眼模糊地抬起頭來,道:「你……你難道不能……不能還俗嗎?待殺了那姓湯的,報了父母大仇,求求你,不要再做尼姑了。」
圓性搖頭道:「千萬別說這樣褻瀆我佛的話。我當年對師父立下重誓,皈依佛祖。身人空門之人,再起他念,已是犯戒,何況……何況其他?」自從她在粵湘道上與胡斐相遇伸量、湘妃廟中良夜共處之後,這些日來柔腸百轉,什麼「他念」都想過了,結果只歸結到自己生來命苦,痛哭良久,此時眼淚也幾乎流幹了,伸袖抹了抹眼,長長嘆了口氣。
兩人呆對半晌,心中均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圓性低聲道:「程姑娘人很好,你要好好待她。你以後別再想著我,我也永遠不會再記得你。」胡斐心如刀割,嗚咽道:「程姑娘只是我義妹,我永遠永遠心裡要記著你,想著你。」圓性道:「徒然自苦,復有何益?」一咬牙,轉身走出廟門。
胡斐追了出去,顛聲問道:「你……你去哪裡?」圓性道:「你何必管我?此後便如一年之前,你不知世上有我,我不知世上有你,豈不乾淨?」胡斐道:「我不要乾淨!我只要跟你在一起!」話聲甚是固執。圓性柔聲道:「我們命里沒這福氣……」話沒說完,拂袖出門。
胡斐一呆,見她飄然遠去,竟始終沒轉頭回顧。胡斐身子搖晃,站立不定,坐倒在廟門外的一塊大石上,凝望著圓性所去之處,唯見一條荒草小路,黃沙上印著她淺淺的足印。他心中一片空白,似乎在想千百種物事,卻又似什麼也沒想。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忽聽得前面小路上隱隱傳來一陣馬蹄聲。胡斐一躍而起,第一個念頭便是:「她又回來了!」但立即知道是空想,圓性去時並未騎馬,何況來的又非一乘一騎。但聽蹄聲並非奔馳甚急,似乎也不是追兵。
過了片時,蹄聲漸近,九騎馬自西而來。胡斐凝目看去,見馬上一人相貌俊秀,四十歲不到年紀,卻不是福康安是誰?
胡斐登時狂怒不可抑止,暗想:「此人執掌天下兵馬大權。清廷欺壓百姓,除了當今皇帝乾隆之外,罪魁禍首,便要數到此人了。他對馬姑娘負情薄義,害得她家破人亡,命在頃刻。他以兵部尚書之尊,忽然來到郊外,隨身侍從自必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我雖只二妹相助,也要挫挫他的威風。縱使殺他不了,便嚇他一嚇,也是好的。」昂首走到路心,雙手在腰間一叉,怒目向著福康安斜視。那九人忽見有人攔路,一齊勒馬。
福康安不動聲色,顯是有恃無恐,只說聲:「勞駕!」胡斐戟指罵道:「你做的好事!你還記得馬春花麼?」
福康安臉色憂鬱,似有滿懷心事,淡淡地道,「馬春花?我不記得了,那是誰啊?」
胡斐更加憤怒,冷笑道:「嘿嘿,你跟馬春花生下兩個兒子,不記得了麼?你派人殺死她的丈夫徐錚,不記得了麼?你母子兩人串通,下毒害死了她,也不記得了麼?」
福康安緩緩搖了搖頭,說道:「尊駕認錯人了。」他身旁一個獨臂道人哈哈笑道:「這是個瘋子,在這裡胡說八道,什麼馬春花、牛秋花。」
胡斐更不打話,縱身躍起,左拳便向福康安面門打去。這一拳乃是虛勢,不待福康安伸臂擋架,右手五指成虎爪之形,拿向他胸口。他知如一擊不中,福康安左右衛士立時便會出手,因此這一拿既快且准,有如星馳電掣,實是他生平武學的力作,料想福康安身旁的衛士本事再高,也決計不及搶上來化解這一招迅雷不及掩耳的虎爪擒拿。
福康安「噫」的一聲,徑不理會他的左拳,右手食指和中指陡然伸出,成剪刀之形,點向他右腕的會宗穴和陽池穴,出手之快,指法之奇,胡斐生平從所未見。
在這電光石火般的一瞬之間,胡斐心頭猛地一震,立即變招,五指勾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