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點頭道:「你年近四旬,尚無所出,有這兩個孩子自然很好。咱們好好撫養兩個孩兒長大,日後他們封侯襲爵,一生榮華富貴,他們的母親也可安心了。」
福康安沉吟半晌,低聲道:「孩兒之意,將那女子送往邊郡遠地,從此不再見面,那也是了,想不到母親……」老夫人臉色一沉,說道:「枉為你身居高官,連這中間的利害也想不到。她的親生孩兒在咱們府中,她豈有不生事端的?這種江湖女子把心一橫,什麼事也做得出來。」福康安點了點頭。老夫人道:「你命人將她豐殮厚葬,也算盡了番心意……」福康安又點了點頭,應道:「是!」
胡斐在窗外越聽越心驚,初時尚不明他母子二人話中之意,待聽到「豐殮厚葬」四字,一驚非同小可,心道:「原來他母子懲地歹毒,定下陰謀毒計,奪了孩子,竟還要謀死馬姑娘。此事緊急異常,片刻延挨不得,乘著他二人毒計尚未發動,須得立即去告知馬姑娘,連夜救她出府。」悄悄走出,循原路回向水閣,幸喜夜靜人定,園中無人行走,殺死點倒的衛士也尚未為人發覺。
胡斐走得極快,心中卻自躊躇:「馬姑娘對這福康安一見鍾情,他二人久別重逢,正自情熱,怎肯只聽了我這番話,便此逃出府去?要怎生說得她相信才好?」
計較未定,已到水閣之前,見門外已多了四名衛士,心想:「哼,他們已先伏下了人,防她逃走!」當下不敢驚動,繞到閣後,輕身一縱,躍過水閣外的一片池水,見閣中燈火兀自未熄,湊眼過去往窗縫中一望,不由得呆了。
只見馬春花倒在地下,抱著肚子不住呻吟,頭髮散亂,臉色慘白帶青,服侍她的丫環僕婦一個也不在身邊。胡斐登時醒悟:「啊喲,不好!終究來遲了一步!」急忙推窗而入,俯身看時,見她氣喘甚急,眼睛通紅,如要滴出血來。
馬春花見胡斐過來,斷斷續續地道:「我……我……肚子痛……韌兄弟……你……」說到一個「你」字,再也無力說下去。胡斐在她耳邊低聲問道:「剛才你吃了什麼東西?」馬春花眼望茶几上的一把鑲滿了紅藍寶石的金壺,卻說不出話。
胡斐認得這把金壺,正是福康安的母親裝了參湯,命丫環送給她喝的,心道:「這老婦人心計好毒,她要害死馬姑娘,卻要留下那兩個孩子,是以先將孩子叫去,這才送參湯來。否則馬姑娘拿到參湯,知是滋補物品,定會給兒子喝上幾口。」又想:「嗯,福康安一見送出參湯,臉色立變,茶水潑在衣襟之上,他當時顯然已知參湯之中下了毒,居然並不設法阻止,事後又不來救。他雖非親手下毒,卻也和親手下毒一般無異。」不禁哺喃道:「好毒辣的心腸!」
馬春花掙扎著道:「你……你……快去報知……福大帥,請大夫,請大夫瞧瞧……」胡斐心道:「要福大帥請大夫,只有再請你多吃些毒藥。眼下只有要二妹設法解救。」揭起一塊椅披,將那盛過參湯的金壺包了,揣在懷中,聽水閣外並無動靜,抱起馬春花,輕輕從窗中跳出。馬春花一驚,叫道:「胡……」胡斐忙伸手按住她嘴,低聲道:「別做聲,我帶你去看醫生。」馬春花道:「我的孩子……」
胡斐不及細說,抱著她躍過池塘,正要覓路奔出,忽聽得身後衣襟帶風,兩個人奔了過來,喝道:「什麼人?」胡斐向前疾奔,那兩人也提氣急追。
胡斐跑得甚快,突然間收住腳步。那兩人沒料到他會忽地停步,一衝便過了他的身前。胡斐躥起半空,雙腿齊飛,兩隻腳足尖同時分別踢中兩人背心神堂穴。兩人哼都沒哼一聲,撲地便倒。看這兩人身上的服色,正是守在水閣外的府中衛士。
胡斐心想這麼一來,形跡已露,顧不到再行掩飾行藏,向府門外直衝出去。但聽得府中傳呼之聲此伏彼起,眾衛士大叫:「有刺客,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