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兆文平生浪蕩江湖,什麼兇險之事沒見過?他自己三兄弟便打扮成凶門喪主一般,令人見之生畏,但這時看到這般情景,一顆心也不禁突突亂跳,低聲道:「怎麼辦?」胡斐道:「咱們以禮相求,隨機應變。」縱馬向前,行到離矮樹叢數丈之處,下馬牽了籩繩,朗聲說道:「那北鍾兆文、晚輩遼東胡斐,特來向藥王前輩請安。」這三句話每一字都從丹田送出,雖不如何響亮,但聲聞里許,屋中人自必聽得清清楚楚。
過了半晌,屋中竟無半點動靜。胡斐又說了一遍,圓屋之中仍無回應,便似無人居住一般。胡斐又朗聲道:「金面佛苗大俠中毒受傷,所用毒藥,是奸人自前輩處盜來。敬請前輩慈悲,賜以解藥。」但不論他說什麼,圓屋中始終寂無聲息。
過了良久,天色更黑了。胡斐低聲問道:「鍾大哥,怎麼辦?」鍾兆文道:「總不成眼看苗大俠瞎了雙目,咱們空手而返。」胡斐道:「不錯,便龍渾虎穴,也得闖一闖。」兩人這時均起了動武用強之意,心想那毒手藥王雖揸於使毒,武功卻未必了得,動之以利,軟硬兼施,非得將解藥取到手不可。兩人放下馬匹,走向矮樹。只見那一叢矮樹枝葉緊密,不能穿過,鍾兆文縱身躍起,便從樹叢上飛越過去。
他身在半空,鼻中猛然聞到一陣濃香,眼前一黑,登時暈眩,摔跌在樹叢之內。胡斐大驚,跟著躍進,越過樹叢頂上時,但覺奇香刺鼻,中人慾嘔,胸口煩惡。他一落地,忙扶起鍾兆文,探他鼻間尚有呼吸,只雙目緊閉,手指和顏面卻已冰冷。
胡斐暗暗叫苦:「苗大俠的解藥尚未求得,鍾大哥卻又中毒,看來我自己也已沾上毒氣,只還沒發作而已。」矮身直縱到圓屋前,叫道:「藥王前輩,晚輩空手前來拜莊,實無歹意,再不賜見,晚輩迫得無禮了。」
他打量那圓屋的牆垣,只見自屋頂以至牆腳通體黑色,顯然並非土木所構。他不敢伸手去推,但四下里打掃得乾淨無比,連一塊極細小的磚石也無法找到,從懷中摸出一錠銀子,在牆上輕敲三下,果然錚錚錚地發出金屬之聲。
他將銀錠放回懷中,一低頭,聞到一陣淡淡清香,精神為之一振,頭腦本來昏昏沉沉,一聞到香氣,立時清明。他略略彎腰,香氣更濃,才知香氣是從那村女所贈的藍花上發出。胡斐心中一動:「看來這香氣有解毒之功,她果是一番好意。」
他加快腳步,環繞岡屋奔了一周,非但找不到門窗,連小孔和細縫也沒發現,心想難道屋中當真並無人居?否則毫無通風之處,怎能不給悶死?他手中沒兵刃,對這通體鐵鑄的圓屋無法可施。凝思片刻,從懷中取出藍花,放在鍾兆文鼻下,過不多時,他打了個噴嚏,悠悠醒轉。
胡斐大喜,心道:「那姑娘既有解毒之法,不如回去求她指點。」將一枝藍花插在鍾兆文襟上,自己手中拿了一枝,扶著鍾兆文躍過矮樹。他雙足落地,忽聽得圓屋中有人大聲「咦」的一下驚呼。聲音隔著鐵壁傳來,頗為鬱悶,但仍可聽得出含意既驚且怒。
胡斐回頭叫道:「藥王前輩,能賜見一面麼?」他接連問了兩聲,圓屋中更無聲息。忽聽得砰砰兩響,重物倒地。胡斐回過頭來,見兩匹坐騎同時摔倒,縱身過去,見兩匹馬眼目緊閉,口吐黑沫,已中毒斷氣,身上卻沒半點傷痕。
到此地步,兩人不敢在這險地多逗留,低聲商量幾句,決意回去向村女求教,當即從原路趕回。
鍾兆文中毒後腳力疲憊,行一程歇一程,直到二更時分,才回到那村女的茅屋之前。沉沉黑夜中,花圃里藍花香氣馥郁,鍾胡二人一聞之下,困累盡去,大感愉適。
茅舍窗中突然透出燈光,呀的一聲,柴扉打開,那村女開門出來,說道:「請進來吧!只鄉下沒什麼款待,粗茶淡飯,怠慢了貴客。」胡斐聽她出言不俗,忙抱拳道:「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