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不多時,汪鐵鶚提了一大鍋飯、一大鍋紅燒肉送來石屋,還有三瓶燒酒。胡斐將酒倒在碗裡便喝。程靈素取出銀針,要試酒菜中是否有毒。胡斐道:「有馬姑娘在此,他們怎敢下毒?」馬春花臉上一紅,竟不過來吃飯。胡斐也不相勸,悶聲不響地將三瓶燒酒喝了個點滴不剩,吃了一大碗肉,卻不吃飯,醉醮醮地伏在桌上,納頭便睡。
胡斐次晨轉醒,見自己背上披了一件長抱,想是程靈素在晚間所蓋。她站在窗口,秀髮為晨風一吹,微微飛揚。胡斐望著她苗條背影,心中混和著感激和憐惜之意,叫了聲:「二妹!」程靈素「嗯」的一聲,轉過身來。
胡斐見她睡眼惺忪,大有倦色,道:「你一晚沒睡嗎?啊,我忘了跟你說,有馬姑娘在此,他們不敢對咱們怎樣。」程靈素道:「馬姑娘半夜裡悄悄出屋,至今未回。她出去時輕手輕腳,怕驚醒了你,我也就假裝睡著。」胡斐微微一驚,轉過身來,果見馬春花所坐之處只剩下一張空凳。
兩人打開屋門,走了出去,樹林中竟寂然無人,數十乘人馬,在黑夜裡已退得乾乾淨淨。樹上縛著兩匹坐騎,自是留給他們二人的。
再走出數丈,見林中堆著兩座新墳,墳前並無標誌,也不知哪一座是徐錚的,哪一座是商寶震的。胡斐心想:「雖一個是丈夫,一個是殺丈夫的仇人,但在馬姑娘心中,恐怕兩人也無多大差別,都是愛著她而她並不愛的人,都是為了她而送命的不幸之人。」想到此處,不由得喟然長嘆,於是將秦耐之的說話向程靈素轉述了。
程靈素聽了,也黯然嘆息,說道:「原來那瘦老頭兒是八極拳的掌門人秦耐之。他有個外號,叫做八臂哪吒。這種人在權貴門下做走狗,品格兒很低,咱們今後不用多理他。」胡斐道:「是啊。」
程靈素道:「馬姑娘心中喜歡福公子,徐錚就是活著,也只徒增苦惱。他小小一個倒霉的鏢師,怎能跟人家兵部尚書、統兵大元帥相爭?」胡斐道:「不錯,倒還是死了乾淨。」在兩座墳前拜了幾拜,說道:「徐大哥、商公子,你們生前不論和我有恩有怨,死後一筆勾銷。馬姑娘從此富貴不盡,你們兩位死而有知,也不用再記著她了。」
二人牽了馬匹,緩步出林。程靈素道:「大哥,咱們上哪兒去?」胡斐道:「先找到客店,讓你安睡半日,再說別的,可別累壞了我的好妹子!」程靈素聽他說「我的好妹子」,心中說不出的歡喜,轉頭向他甜甜一笑。
在前途鎮上客店之中,程靈素酣睡半日,醒轉時已午後未時。她獨自出店,說要去買些物事,回來時手上捧了兩個大紙包,笑道:「大哥,你猜我買了些什麼?」胡斐見紙上印著「老九福衣莊」的店號,道:「咱們又來黏鬍子喬裝改扮麼?」
程靈素打開紙包,每一包中都是一件嶄新衣衫,一男一女,男裝淡青,女裝嫩黃,均甚雅致。晚飯後程靈素叫胡斐試穿,衣袖長了兩寸,腋底也顯得太肥,取出剪刀針線,在燈下給他縫剪修改。
胡斐道:「二妹,我說咱們得上北京瞧瞧。」程靈素抿嘴一笑,道,「我早知道你要上北京啊,因此買兩件好一點兒的衣衫,否則鄉下大姑娘進京,不給人笑話麼?」胡斐笑道:「你真想得周到。咱兩個鄉下人便要進京去會會天子腳底下的人物,福大帥這個掌門人大會,說是在中秋節開,咱們去瞧瞧,著看到底有些什麼英雄豪傑。」這兩句話說得輕描淡寫,語意中卻自有一股柰氣。
程靈素手中做著針線,說道:「你想福大帥開這個掌門人大會,安著什麼心眼兒?」胡斐道:「那自是想網羅人才了,他要天下英雄都投到他庵下。可是真正的大英雄大豪傑,卻未必會去。」程靈素微笑道:「似你這等少年英雄,便不會去了。」胡斐道:「我算是哪一門子的英雄?我說的是苗人鳳這一流的成名人物。」忽地嘆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