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蒙曨間,忽聽得板門輕輕推開,一個人影閃進房來。張無忌微感詫異,鼻中已聞到一陣淡淡幽香,正是朱九真日常用以薰衣的素馨花香。他突然間滿臉通紅,說不出的害羞。
朱九真悄步走到床前,低聲問道:「無忌弟,你睡著了麼?」張無忌不敢回答,雙眼緊閉,假裝睡熟,過了一會兒,忽有幾根溫軟的手指摸到了他眼皮上。
張無忌又驚又喜,又羞又怕,只盼她快快出房。他心中對朱九真敬重無比,只求每日能瞧她幾眼,便已心滿意足,心中固然從無半分褻瀆的念頭,便是將來娶她為妻的盼望,也從未有過。這時見她半夜裡忽然走進房來,如何不令他手足無措?他忽然又想:「真姊難道有什麼要緊事情,須得半夜裡來跟我說麼?」便在此時,突覺胸口膻中穴上一麻,接著肩貞、神藏、曲池、環跳諸穴上都逐一中指受點。
這一下大出他意料之外,哪想得到朱九真深夜裡竟來點自己穴道?不由得大是懊喪:「啊,真姊定是試探我睡著之後,是否警覺?明兒她解了我穴道,定會來笑我。早知如此,她進房時我便該躍起身來,嚇她一跳,免得她明日說嘴。」
只見她輕輕推開窗子,飛身而出,張無忌心道:「我快些解開穴道,跟在她身後,扮鬼嚇她,倒也好玩。」當即以謝遜所授的解穴之法沖解穴道。但朱九真家傳「一陽指」功夫甚是了得,他直花了大半個時辰,方始解開被點諸穴,這尚因朱九真功力未夠,又不欲令他知覺,使力極輕,否則他解穴之法再妙,也不能在一個時辰之內沖解得開。待得站起身來,匆匆穿上衣服,躍出窗去,四下里一片寂靜,哪裡還有朱九真的影蹤?
他站在黑暗之中,頗感沮喪,忽爾轉念:「真姊明兒要笑我無用,讓她取笑便是,何必跟她爭強鬥勝?我要假裝糊裡糊塗,半點不知,顯得她聰明了得。我平日想博她個歡喜,也是不易,今晚如追到了她,只怕她反要著惱了。」想到此處,便即心安理得。這時已是暮春,山谷間野花放出清香,他一時也睡不著,信步順著一條小溪走去。山坡上積雪消融,雪水順著小溪流去,偶爾夾著一些細小的冰塊,相互撞擊,錚錚有聲。
走了一會兒,忽聽得左首樹林中傳出咯咯嬌笑,正是朱九真的聲音,張無忌微微一驚,心道:「真姊瞧見我了麼?」卻聽得她低聲叱道:「表哥,不許胡鬧,瞧我不老大耳括子打你。」跟著是幾聲男子的爽朗笑聲,不必多聽便知是衛璧。
張無忌心頭一震,幾乎要哭了出來,做了半天的美夢登時破滅,心中已然雪亮:「真姊點我穴道,哪裡是跟我鬧著玩?她半夜裡來跟表哥相會,怕我知道。」霎時間手酸腳軟,又想:「我是個無家可歸的窮小子,年紀又小,文才武功、人品相貌,哪一樣都遠遠不及衛相公。真姊和他又是表兄妹之親,跟他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我這傻小子沒來由地喝什麼醋?」
自己寬解半晌,輕輕嘆了口氣,忽聽得腳步聲響,有人從後面走來,便在此時,朱九真和衛璧也低聲笑語,手攜手地並肩而來。張無忌不願和他們碰面,忙閃身在一株大樹後躲起。但聽得兩邊腳步聲漸漸湊近,朱九真忽然叫道:「爹!你……你……」聲音顫抖,似乎十分害怕,原來從另一邊來的那人正是朱長齡。
朱長齡見女兒夜中和外甥私會,似甚惱怒,哼了一聲道:「你們在這裡幹什麼?」朱九真強作滿不在乎,笑道:「爹,表哥跟我這麼久沒見面了,今。難得到來,我們隨便談談。」朱長齡道:「你這小妮子忒也大膽,若給無忌知覺了……」朱九真接口道:「我輕輕點了他五處大穴,這時睡得正香呢,待會兒去解開他穴道,管叫他絕不知覺。」
張無忌心道:「朱伯伯也瞧出我心中喜歡真姊,為了我爹爹有恩於他,不願令我傷心失望。其實我雖喜歡真姊,卻絕無他念。朱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