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昭見他半邊臉孔漲得血紅,半邊臉頰卻發鐵青,心中微覺害怕,但見他神完氣足,雙眼精光炯炯,料知無礙。待見他讀罷第五層心法續練時,臉上忽青忽紅,臉上青時身子微顫,如墮寒冰;臉上紅時額頭汗如雨下。
小昭取出手帕,伸到他額上去替他抹汗,手帕剛碰到他額角,突然間手臂劇震,身子後仰,險些摔倒,忙退出幾步。張無忌站起身來,伸衣袖抹去汗水,一時之間不明其理,卻不知已將第五層心法練成了。
這乾坤大挪移心法,實則是運勁使力一項極巧妙法門,根本之理在於發揮每人本身所蓄之潛力。每人體內潛力原極龐大,只平時使不出來,每逢火災等緊急關頭,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者往往能負千斤。張無忌練就九陽神功後,本身所蓄力道當世已無人能及,只以未得高人指點,未學高明武功,使不出來。這時學到乾坤大挪移心法,體內潛力便如山洪蓄谷後,得知如何引入宣洩通道,一開閘即沛然莫之能御。練九陽神功是積蓄山洪,此事甚難;而乾坤大挪移則是鑿開宣洩的通道,知法即成。
這門心法所以難練難成,所以稍一不慎便致走火入魔,全因運勁的法門複雜巧妙無比,而練功者卻無雄渾的內力與之相輔(,正如要一個八九歲的小孩去揮舞百斤重的鏈子錘,錘法越是精微奧妙,鐵錘飛舞控縱愈難,越會將自己打得頭破血流,腦漿迸裂。但若揮錘者是個大力士,那便得其所哉了。以往練這心法之人,只因內力有限,勉強修習,變成心有餘而力不足。
昔日明教各教主也都明白這其中關鍵所在,但既得身任教主,自皆是堅毅不拔、決不服輸之士,服膺「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之言,於是孜孜兀兀,竭力修習,殊不知人力有時而窮,一心想要「人定勝天」,結果往往飲恨而終。張無忌所以能在半日間練成,而許多聰明才智、武學修為遠勝於他之人,竭數十年苦修而不能練成者,其間的分別,便在於一則內力有餘,一則內力不足而已。也是他機緣巧合,先練成九陽神功,再練乾坤大挪移,便順理成章,倘若倒了轉來,這乾坤大挪移便第一層功夫也難練成了。
張無忌練到第五層後,只覺全身精神力氣無不指揮如意,欲發即發,欲收即收,全憑心意所之,周身百骸,當真說不出的舒服受用。這時他已忘了去推那石門,跟著便練第六層心法。乾坤大挪移神功較淺近的一二層,類似於「四兩撥千斤」之法,但到了較高層次,反過來變成了「千斤撥四兩」,以近乎千斤的浩浩內力,去撥動對手小小的勁力,似乎是「殺雞用牛刀」,但正因用的是「牛刀」,殺此雞便輕而易舉了。
一個多時辰後,已練到第七層。最後那第七層心法的奧妙之處,又比第六層深了數倍,一時之間實難盡解。好在他精通醫道脈理,遇到難明之處,以之和醫理一加印證,往往便即豁然貫通。練到一大半之處,猛地里氣血翻湧,心跳加快。他定了定神,再從頭做起,仍然如此。自練第一層神功以來,從未遇上過這等情形。
他跳過了這一句,再練下去時,又覺順利,但數句一過,重遇阻難,自此而下,阻難疊出,直到篇末,共有一十九句未能照練。
張無忌沉思半晌,將那羊皮供在石上,恭恭敬敬地躬身下拜,磕了幾個頭,祝道:「弟子張無忌,無意中得窺明教神功心法,旨在脫困求生,並非存心窺竊貴教秘籍。弟子得脫險境之後,自當以此神功為貴教盡力,不敢有負列代教主栽培救命之恩。」小昭也跪下磕了幾個頭,低聲禱祝道:「列代教宗在上,請你們保佑張公子重整明教,光大列祖列宗的威名。」
張無忌站起身來,說道:「我非明教教徒,奉我太師父教訓,將來也決不敢身屬明教。但我展讀陽教主的遺書後,深知明教的宗旨光明正大,自當竭盡所能,向各大門派解釋誤會,請雙方息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