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敏又道:「我想救謝大俠之事,還是你我二人暗中下手的為是。明教英雄雖眾,但如大舉進襲少林,雙方損折必多。少林派倘若眼見抵擋不住明教進攻,其勢已留不住謝大俠,說不定便出下策,下手將他害了。」
張無忌聽她想得周到,心下感激,道:「敏妹,你說得是。」
趙敏第一次聽他叫自己為「敏妹」,心中說不出的甜蜜,但一轉念間,想到父母之恩、兄妹之情,從此盡付東流,又不禁神傷。張無忌猜到她心意,卻也無從勸慰,只是想:「她此生已然託付於我,我不知如何方能報答她的深情厚意?芷若和我有婚姻之約,我卻又如何能夠相負?唉!眼前之事,終是設法救出義父要緊,這等兒女之情,且自放在一旁。」勉力站起,說道:「咱們走吧!」
趙敏見他臉色灰白,知他受傷著實不輕,秀眉微蹙,沉吟道:「我爹爹愛我憐我,倒是不妨,就只怕哥哥不肯相饒。不出兩個時辰,只要哥哥能設法暫時離開爹爹,又會派人來捉拿咱倆回去。」張無忌點了點頭,想起王保保行事果決,是個厲害人物,料來不肯如此輕易罷手,目下兩人都身受重傷,倘若西去少林,委實步步荊棘,一時彷徨無策。趙敏道:「咱們急須離開此處險地,到了山下,再定行止。」
張無忌點點頭,蹣跚著去牽過坐騎,待要上馬,只感胸口一陣劇痛,竟跨不上去。趙敏右臂用力,咬著牙力推,將他送上馬背,但這麼一用力,胸口為匕首刺傷的傷口又流出不少鮮血。她掙扎著也上了馬背,坐在他身後。本來是張無忌扶她,現下反而變成要她伸手相扶。二人喘息半晌,這才縱馬前行,另一匹馬跟在其後。
二人共騎下得山來,索性往大路上走去,折而東行,以免和王保保撞面。行得片刻,便走上了一道小路。兩人稍稍寬心,料想王保保遣人追拿,也不易尋到這條偏僻小路上來,只要挨到天黑,入了深山,便有轉機。
正行之間,忽聽得身後馬蹄聲響,兩匹馬急馳而來。趙敏花容失色,抱著張無忌的腰,說道:「我哥哥來得好快,咱們苦命,終於難脫他毒手。無忌哥哥,讓我跟他回府,設法求懇爹爹,咱們徐圖後會。天長地久,終不相負。」張無忌苦笑道:「令兄未必便肯放過了我。」剛說了這句話,身後兩乘馬相距已不過數十丈。
趙敏拉馬讓在道旁,拔出匕首,心意已決,若有迴旋餘地,自當以計脫身,要是哥哥決意殺害張無忌,兩人便死在一塊。但見那兩乘馬奔到身旁,卻不停留,馬上乘者是兩名蒙古士兵,經過二人身旁,只匆匆一瞥,便即越過前行。
趙敏心中剛說:「謝天謝地,原來只是兩個尋常小兵,不是為追尋我等而來。」卻見兩名元兵已勒慢了馬,商量了幾句,忽然圈轉馬頭,馳到二人身旁。一名滿腮鬍子的元兵喝道:「兀那兩名蠻子,這兩匹好馬是哪裡偷來的?」
趙敏聽他口氣,便知他見了父親所贈駿馬,起意眼紅。汝陽王這兩匹馬神駿之極,兼之金鐙銀勒,華貴非凡。蒙古人愛馬如命,見了焉有不動心之理?趙敏心想:「兩匹馬雖是爹爹所賜,但這兩個惡賊若要恃強相奪,也只有給了他們。」打蒙古話道:「你們是哪位將軍麾下?竟敢對我如此無禮?」那蒙古兵一怔,問道:「小姐是誰?」他見兩人衣飾華貴,胯下兩匹馬更非同小可,再聽她蒙古話說得流利,倒也不敢放肆。
趙敏道:「我是花兒不赤將軍的女兒,這是我哥哥。我二人路上遇盜,身上受了傷。」兩名蒙古兵互望一眼,放聲大笑。那鬍子兵大聲道:「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殺了這兩個娃娃再說。」抽出腰刀,縱馬過來。趙敏驚道:「你們幹什麼?我告知將軍,叫你二人四馬分屍而死。」「四馬分屍」是蒙古軍中重刑,犯法者四肢縛於四匹馬上,一聲令下,長鞭揮處,四馬齊奔,登時將犯人撕為四截,是最殘忍的刑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