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從大廳中傳出,張無忌悄悄掩近,只聽得一個粗獷的聲音說道:「陳長老是挺了不起的,那個他奶奶的金毛獅王謝遜,江湖上這許多人尋覓了二十多年,誰也抓不到一根獅毛的屁影子來聞聞,陳長老卻將他手到擒來,別說本幫無人可及,武林之中,又有哪一人能辦到……」張無忌又驚又喜,他當日在彌勒廟中,曾聽到過這粗獷的話聲,知是丐幫幫主史火龍,心想義父下落已知,丐幫中並無如何了不起的高手,相救義父當非難事,湊眼到長窗縫邊,向里張望。
只見史火龍居中而坐,傳功、執法二長老、掌棒龍頭及三名八袋長老坐在下首,另有一個衣飾華麗的中年胖子,衣飾形貌活脫是個富紳,背上卻也負著六隻布袋。張無忌暗暗點頭:「是了,原來盧龍有個大財主是丐幫弟子。叫化子在大財主屋裡聚會,確是誰也想不到的了。」
只聽史火龍接著道:「陳長老既傳來急訊,要咱們在盧龍相候,定有他的道理。咱們圖謀大事,他奶奶的,這個……這個,務當小心謹慎。」掌棒龍頭道:「幫主明鑑:江湖上群豪尋覓謝遜,為的是要奪取武林至尊的屠龍寶刀。現下這把寶刀既不在謝遜之手,不論怎麼軟騙硬嚇,他始終不肯吐露寶刀的所在。咱們徒然得到了一個瞎子,除了請他喝酒吃飯,又有何用?依兄弟說,不如狠狠地給他上些刑罰,瞧他說是不說。」
史火龍搖手道:「不妥,不妥,用硬功夫說不定反而壞事。咱們等陳長老到了,再從長計議。」掌棒龍頭臉露不平之色,似怪幫主什麼事都聽陳友諒的主張。
史火龍取出一封信來,交給掌棒龍頭,說道:「馮兄弟,你立刻動身前赴濠州,將我這封信交給韓山童,說他兒子在我們這裡,平安無事,只須韓山童投誠本幫,我自會對他兒子另眼相看。」掌棒龍頭道:「這送信的小事,似乎不必由兄弟親自走一趟吧?」
史火龍臉色微沉,說道:「這半年來韓山童等一夥鬧得好生興旺。聽說他手下他媽的什麼郭子興、朱元璋、徐達、常遇春、湯和、鄧愈,打起仗來都很有點兒臭本事。這次要馮兄弟親自出馬,一來是要說得韓山童歸附本幫,服服帖帖,又須察看他自己和手下那些大將有什麼打算;二來探聽這一路明教人馬有他媽的什麼稀奇古怪。馮兄弟肩上的擔子非輕,怎能說是小事?」掌棒龍頭不敢再說什麼,便道:「謹遵幫主吩咐。」接過書信,向史火龍行禮,出廳而去。
張無忌再聽下去,只聽他們盡說些日後明教、少林、武當、峨嵋各派歸附之後,丐幫將如何興盛威風。這史火龍的野心似反不及陳友諒之大,言中之意,只須丐幫獨霸江湖,稱雄武林,便已心滿意足,卻沒想要得江山、做皇帝,粗言穢語,說來鄙俗不堪。他聽了一會兒,心感厭煩,尋思:「看來義父和芷若便囚在此處,我先去救了出來,再將這些大言不慚的叫化子好好懲誡一番。」輕輕躍上一株高樹,四下張望,見高樓下有十來名丐幫弟子,手執兵刃,來往巡邏,料想便是閃禁謝遜和周芷若之所。
他溜下樹來,掩近高樓,躲在一座假山之後,待兩名巡邏的丐幫弟子轉身走開,便即躥到樓底,縱身而上。但見樓上燈燭明亮,他伏身窗外,傾聽房內動靜。聽了片刻,房內竟半點聲息也無。他好生奇怪:「怎麼一個人也沒有?難道竟有高手暗伏在此,能長時閉住呼吸?」又過一會兒,仍聽不到呼吸之聲,探身向窗縫中張望,見桌上一對大賭燭已點去了大半截,室中卻無人影。
樓上並排三房,眼見東廂房中無人,又到西廂房窗外窺看。房中燈光明亮,桌上杯盤狼藉,放著七八人的碗筷,杯中殘酒未乾,菜餚初動,卻一人也無,似乎這些人吃喝未久,便即離房他去。中間房卻黑洞洞的並無燈光。他輕推房門,裡面上著門閂,他低聲叫道:「義父,你在這兒麼?」不聽得應聲。
張無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