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与裴罗如出一辙的碧绿瞳孔胆怯的盯着李乐之。
赵霁闻言,猛的望向不远处未发一言的裴罗,惟安话中所指,再清楚不过了。
裴罗见李乐之已经全然猜到他的身份,索性不再隐瞒,摘掉头上斗笠,露出面容。
原本惊疑不定的女人看清裴罗的脸后,惊怒大叫:“是你!你竟然没死,你怎么能没死!你回来报仇了对不对,为了报仇成了通敌……”
女人的尖叫还未停止,裴罗就已割破她的喉咙,血洞洞的,死不了,却也再说不出不该说的话……
原本还躲在女人身后的男孩,早吓得失了禁,抱着女人哭喊着,母妃,母妃。
“此处交给你了,我等你一刻钟,有话与你说。”
李乐之不喜这样的场景,大步迈出王帐,走前对裴罗说道。
……
裴罗很守时,刚巧一刻钟就处理完“家事”,与李乐之在无人处相见。
“我现在该叫你什么?”
“药罗葛·裴罗,我的姓名。”
药罗葛,维鹘九大姓之首,亦是维鹘王姓。
“我曾用治好你的腿得了你为我领路的人情,如今这个人情算是抵消了,可你却也利用我,回到维鹘,还设计让我亲手杀了你父王,这借刀杀人的功夫,你如何算?”
“……”
裴罗凝视着离自己不过半尺距离的李乐之,忽地笑出声。
“我以为李惟安会是个嫉恶如仇,大公大义之人,没想到竟还愿与我这样杀父叛国的人谈条件。”
他走到李乐之身侧,低头在她耳边轻语。
“一个胡人,为景朝人带路,杀自己的族人,我和你最厌恶的魏胄有何区别,而你与我同谋,又与北王庭之人有何异处?”
裴罗的话轻飘飘的钻入李乐之的耳朵里,却在她的心中掀起轩然大波。
“惟安,你有心魔了,而我只是稍稍的利用了它,一句小心而已,你明明有很多方法制服我的父王,可你却……一刀杀了他。”
李乐之瞳孔震动,裴罗所说,并无虚言,她在无知无觉间,快成了一具只知挥刀的木偶,杀戮变成本能,鲜血成了加速木偶转动的润滑油……
疏勒城中,她第一次见到胡人屠杀景朝士兵时,曾问过一句听起来愚不可及的话,
“你们为什么杀人啊?”
如今她,又为什么,要杀人啊!
“惟安,你没错,你是为了活下去,我也没错,我也只是为了活下去。”
裴罗掌着李乐之的双肩,绕到她身后附耳低语:“我们只想活着,活的有尊严,这是人的本性……所以阻拦我们的人,只能死在我们的刀下。”
裴罗宛若拉人沉沦的妖魔,低语魅惑。
“不!”
李乐之猛的推开他。
“你与魏胄不同,我也不是主动挑衅大景的北王庭。我每一次挥刀,都是在保护自己在意的人,我没救出死在疏勒城的景朝士兵,如今就一定要救甘州!”
她的眼前飞速闪过死前还要再烧一处粮草的刘大爷和张五郎,至死仍不瞑目的金老汉,死在她怀里的黄师傅……死在疏勒城中,任人宰割的一万大景士兵,他们的死,她夙夜不敢忘。
她厌恶战争,厌恶杀戮,更厌恶挑起这一切的源头……
“我曾跪在地上求每一个人信我,可无人相信,我也问过北王庭的士兵,为何要在景朝的土地上屠杀,他们却拿弯刀向我。”
“我挥刀是为了你们能坐下来与景朝和谈,我杀一人,是为止息千千万万人的战争。”
“是你们用血告诉我的,真言只存在刀锋之上,”
“而我要做持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