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可怕,太可怕了,”断了一条腿、少了一只耳朵的少佐克根木血肉模糊地躺在担架上,失魂落魄地喃喃着,“他们明明已耗尽了弹药,也丧失了射界,可他们就是不撤退,一步也不撤退,威利、威利。(看小说到顶点。。)……”
戈登黯然地望着担架后,克根木七零八落的部属们,没有威利,很多熟悉的脸孔都消失了。
他无言地挥手,担架蹒跚地远去了。
“威利大尉战死在第二道石垒上,克根木少佐的耳朵,是被一个手无寸铁的叛军伤兵,用牙齿硬生生咬下来的,上帝啊……”
戈登凝视着不远处,已被轰作一片废墟的石垒,残垣断壁,兀自冒着缕缕青烟,满地伏尸的瓦砾场,死一般地寂静着。
背后传来几声低沉急促的口令,和匆忙零乱的脚步声,他一回头,便看见雷纳德的水兵们正神色肃穆地集结着。
“你们……”
“长官,我们的敌人已经充分表现了他们的勇敢,现在该轮到我们西洋人用战斗捍卫自己尊严的时候了。”
“可是,你们的人数……”
雷纳德扫视着自己的部下们: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水兵,也是唯一全部西洋人组成的分队,而且,我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戈登沉思半晌,有力地点了点头:
“我想叛军方面的伤亡和弹药消耗也已经到了极限,你们上罢,我用臼炮掩护你们的纵深。”
这些水兵人数不多,岁数也多半已经不很年轻了。
但他们当中,却颇有些参加过大沽口(1)甚至克里木战事的老兵,虽然平素吊儿郎当不好约束,甫一跃出战壕,队形,动作,却个个斩截利索,不一会儿功夫,二百来个匍匐的身姿,便已运动到废垒前不足五十米的地方。
“嘟嘟~”
雷纳德弯着腰,急促地吹了两响汽笛,身后匍匐前进的水兵们齐刷刷顿住,飞快地上了刺刀。
“轰轰~~”
臼炮弹嘶叫着掠过他们头顶,落在面前那一片死寂的废墟中,剧烈的爆炸声和灼人的气浪掀起,仿佛大地都在震颤。
“嘟~”
雷纳德一声长笛,抽出佩剑,第一个跃了出去。
四十米,三十米,二十米。
越来越近的废墟里还是沉寂着,死一般地沉寂着,原本春雷般炸响的铜铁炮,爆竹般清脆的滑膛枪,炒豆般绵密的火绳枪、抬炮,此刻全都哑了,只有远处娄门城墙上的三千斤铜炮,偶或无力地吼叫着,抛来几把铁砂,几个铁球。
雷纳德摒住呼吸,纵身一跃,已扑进了第一道石卡。
石卡燃烧着,每一样可以燃烧的东西都在燃烧着,旗帜,武器,木料,尸体。
几十个空空如也的火药桶横七竖八地在地上滚动着,瓦砾场中,到处横陈着打到炸膛的铁炮抬枪。
“原来叛军的弹药……啊!”
跟着冲进石卡的一名水兵话未说完,忽然惨叫一声,倒了下去,雷纳德耳轮中只听得风声骤起,忙一缩头,躲过了袭向颈后的一刀,他撤步拧腰,回手一剑,将偷袭的来敌劈倒在血泊中。
定睛看时,却见废垒中,几十个浑身浴血,衣衫褴褛的太平军将士,或抡着刀矛剑斧,或提着木条石块,和纷纷涌入的水兵肉搏作一团。
雷纳德双手舞剑,脚步过处,已砍倒了数人。
酣斗片刻,胜负早已分明,垒中的太平军将士人数不多,而且十九带伤,敌不过这些训练有素的生力军。
雷纳德且斗且进,不多时已逼到第二道石卡前,他右手持剑,左手攀住石墙,正欲攀登,却猛觉两道寒光,从墙后直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