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套被小火锅暖得发烫,抵御寒风颇有奇效。外套留给屋内发疯的小周导,贺执甫一出门,立刻打了个哆嗦。呼出的气凝结成水珠在空中飘散,像迷路的冤魂。
贺执盯着雾气,直到白雾弥散,视野清晰,才拿出手机拨出号码。
暖热的羊肉火锅下肚,所有细胞都因安逸而变得怠惰。萧正阳正抱着柔软枕头埋在床上,假装自己是雪天里的蘑菇,手机铃声却不合时宜地响起。
萧正阳挣扎了片刻,一把掀开被子,以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态举起手机,睁眼看向屏幕。
“嗯?”萧正阳接通电话,“贺执?”
“是我,想问你点事。”
“关于周沉?”
“……”
对面微妙的沉默令萧正阳心情大好,他翻身从床上坐起,环抱着柔软暖和的被子,十分愉悦:“大半夜能整出来幺蛾子的或许也只有我们的小周导了。”
“周沉之前有过自毁的倾向吗?”
“贺小少爷,他不是有过,而是一直如此。”萧正阳重新砸回床铺,和木梁屋顶面面相觑。
“你知道被虫蛀空的老树吗?特别适合用来形容周沉。树叶繁茂,树枝粗壮,但是扒开了细看,只能找到无数虫眼,和摇摇欲坠的命运。所有表象上的寻常和强大都是外层遮掩糜烂的树皮。我和萧青都无法确认他何时会倒塌,亦或是长出新芽。”
“在加入你们的治疗之前,这些我都不知情。”
“你也没问。”萧正阳小声嘟囔着,“周沉是个有‘主见’的病人,医生无法干预太多。况且透露患者信息是违背职业道德的。”
贺执摸了摸在口袋里安静平躺的针管:“职业道德是指违规提供过量药品,做人体试验……”
“停停停,怎么就人体试验了!”
“那过量药品是真实的了,我这里还有物证,不知道现在写检举信……”
“你要问什么,我知无不言!”
“周沉的所有疾病史。”
“你今天攻击性真强啊,周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了这是。”萧正阳呼出一口气,仿佛经历一场恶斗。
“打碎了镜子,顺便在自己身上划了几刀。”
“……”
“他拦着你打给萧青是吧。”
贺执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
“我说了,他是个很有主见的病人。周沉和成瘾症对抗的资本是他绝对的自律,他比我和萧青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但问题也出在这里:如同壁虎断尾,周沉擅长使用自己拥有的一切资源,包括精神和肉体。所以他会有选择地过量服用药物,损害身体来换取必要的清醒。”
“他手臂上的抓痕和针孔就是这么来的?”
“部分是治疗导致的,部分是他自己导致的。疼痛和苦难会成为灵感迸发的源泉,周沉善于运用极限来换取震慑人心的创作。”萧正阳叹了口气,“不过这些行为在医生看来,只能称之为病入膏肓。周沉有极好的控制力,大部分都瞒过去了。”
“你们不对此进行干预吗?”
“太聪明的脑袋很难管理。萧青是绝不允许病人滥用药物,甚至当做一种工具的。周沉有所收敛,但如你所见,他总有方式去达到目的。医生只是协助和给出建议的存在,什么东西值得付出什么代价只有他自己清楚——但这不代表正确,他的自控是一种偏执。”
“我知道了。”
“贺小少爷,”萧正阳说,“我先确认下,你现在不会要进去把周沉砍了吧。”
“……”
“咳,你听起来心情可不太好。”萧正阳哂笑了两声,“千万向周沉保密我和你说了什么啊,他可比你狠多了。”
“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