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
他站在交叉路口的街沿,等着马路中央那个头顶着红缨斗笠,像个木偶人似的安南巡捕再次拉扯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牵着块装在转轴上的木牌,红漆牌子朝着哪边,哪边的人车就得停下,再转过去才放行。还没等牌子转动,汽车就停在小薛的面前。驾驶座旁的车窗摇开,特蕾莎在座位上向他招手。
“你还活着么?”特蕾莎哑着嗓子,红木的四柱大床上挂着灰纱蚊帐,风吹过时会闻到霉味。还是在礼查饭店。床前的地板仍然有些发烫,夕阳却只剩下点余温。
特蕾莎侧身躺在靠窗的那边床上,腋下是两只叠在一起的枕头。她舒适地蜷缩起来,撅起屁股,在他的腹部底下来回摩擦,窗外的江面上有一艘英国军舰驶过,悠长的汽笛声属过,她下意识侧侧耳朵,傍晚最后一抹阳光忽然从云边闪耀起来,在玻璃上形成一大片金光,特蕾莎正躺在那金光的焦点上,她的腰侧髋骨部位上茸毛闪烁。
他一开始就想告诉她,可他没有机会。她三下两下就脱光他的衣服,用手指拨弄他,弄得它像饱受左右勾拳重击的沙袋杆那样,又跳又蹦。
直到这会,他的肋骨两侧仍有点痛,特蕾莎夹得他都快透不过气来。膝盖钳在他的腰窝上,就像受惊的肉蚌。那种时候,她的腿突然会变得那么坚硬结实,那么紧紧绷起,在内侧形成一条狭长的筋窝——刚刚小薛眼睁睁看着它们挤压在自己的颧骨上,瞬间发出惊恐的喊叫(其实只是在沉闷地哼哼唔唔)。
她拉过他的手指,让它们在她的腹股沟那一长条柔软的凹陷里摩挲。他又一次觉得自己需要编造故事。需要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他想不出办法,突然间,他像一头紧追着野兔不放的猎兔犬,再一次迫切地追逐她,驱赶她,让她抵达那个快乐而盲目信任的彼岸……他的确采用的是猎兔犬的姿势(这样至少可以避免面对面看着她)。
他倒在她的背上。同时,一个富有想象力的说法进入他的头脑。“陈先生必须立刻离开上海——”
喘息声陡然停住。他不得不往下说:
“他有危险,还会连带到你。他正在同一个帮会小组织做生意,做军火生意,”他勇敢地望着她的肩膀:“事实上,那是帮会中一个野心勃勃的小派别,他们在法租界大搞暗杀活动。”
“这些事你怎么会知道?”
“我也是他们中的一个,”他觉得别人会相信这种说法,在上海,又有谁不跟帮会有关呢?他大胆地说下去,他为自己的说法感到自豪,他为自己的说法添加上一点骄傲的语气:“事实上,我认识这个帮派的首领,事实上——嗯,我是他的老朋友。”
他又觉得这种说法是如此不切实际,因此感到气馁。但他还是坚持着往下说:“我是个摄影师,你知道,他们有时需要摄影师帮他们干点活——我是这样认识他的,他有时会来要求我帮他做点调查。于是——我对陈先生做过一点调查,我跟踪他……”
她把手伸向床头柜,在手袋里掏摸,像是要拿打火机,但她掏出的却是一把精巧的手枪。他甚至连惊慌都来不及,枪管抵在他的下巴后,深深地戳进颌骨和喉结之间那块柔软的地方,让他觉得想要呕吐。
他惊恐地睁大眼睛,双臂投降一般举起,手指在发抖。
“告诉我实话。”
长时间静默——只有挂钟的声音,以及窗外江面上寻找腐烂食物的海鸥的鸣叫,时间长得让他难以忍受,像是憋尿——他也的确害怕得快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