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将她灼痛。
秦爷住在城南毫不起眼的一栋旧洋楼里,生了锈的铁门支嘎打开,满院子的青苔和爬山虎总让人想起墓地的冷清。裴五站在门洞下等她,一身蓝布长衫衬了惨白脸色,透出寻常男人没有的阴柔气。见了她,裴五细声笑道,“小云越发容光照人了。”
云漪勾了勾唇角,漠然随他上楼。大白天里,秦爷房里窗户紧闭,丝绒窗帘遮得密不透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药味。难得一次见到秦爷不在轮椅上,却是靠在一张鸦片床上吞云吐雾。见云漪进来,秦爷点点头,让裴五领着两个服侍他的丫头退下。
秦爷悠悠地笑,“人呐,一辈子总得迷上那么点什么,要不何苦活着。像我就离不开这一口续命烟,知道是个害人玩意儿,也舍不得丢。”
风云乍变(2)
轻飘飘一句话,令云漪心口抽紧。秦爷仍是笑,朝她睃过来,“可不就像男人对你似的。”
“谢秦爷提点。”云漪不动声色低头,掌心却渗出冷汗。
“好丫头,有悟性,不枉我千里迢迢带你回来。”秦爷抬起眼角打量这风姿绰约的女子,比之当日伦敦东区贫民巷里灰老鼠似的女孩,短短两年间,已判若两人。
云漪掀起面网,抬眸直视他,“秦爷唤我来,有何吩咐?”
“急什么,先坐下来唠唠闲话。” 秦爷悠然笑,歪过身子又抽一口烟。熟悉的烟味令云漪一阵恶心,恍惚想起父亲房中长年弥漫的鸦片味道。
“当初你遇着我,是怎么说的来着?”秦爷忽然敲了敲脑门,似乎想不起来。
云漪沉默地挺直背脊,良久,才木然开口,“只要你带我回中国,我会为你做任何事。”
灰色潮湿的记忆像伦敦冬日不散的浓雾团团扑来,令她霍然闭上眼,耳边响起尖利可怕的嘲笑叫骂声,“妓女”、“杀人犯的女儿”、“下地狱的荡妇”……
秦爷叹口气,“我就看重你这点知情知义的性子,如今多少事儿都过来了,若是功亏一篑可就怪不得人!小云,你记着,只要忠心耿耿为大清朝效命,二贝勒爷必不会亏待你。”
大清朝,这三个字从秦爷嘴里吐出,带了几分肃穆之色,却怎么也掩不住那黄黑齿间被鸦片熏出的残败味道。清帝退位已多年,遗老们复辟的梦想却仍不破灭。一个败了,总有另一个跟上,列强都在虎视眈眈这锦绣疆土,他们却仍盯着那金光瑞气中的龙椅。
云漪垂着眸子,微微一笑,并不掩饰她的漠视和轻邈,“秦爷高看云漪了,风尘中人,只求苟全性命,贪个朝欢暮乐,什么君不君,臣不臣,我是不懂的。”
秦爷摇头,满面痛心之色,“天地君亲师!全都给你们败光了!”
他又猛吸一阵,那烟泡咕嘟嘟地翻,声音令云漪觉得滑稽。
“今儿这件事是个好机会。”秦爷仰头闭上眼睛,徐徐将冲突内情道来——
近日日本商行全面垄断了市上棉纱生意,不许中国商人入市,联合抬高棉纱价格。众多中国商会不忿,倡议发起抵制日货,要求所有店铺不得购入日本人的棉纱布匹。其中一名奸商阳奉阴违,暗中进了大批日本货藏在店里,却被伙计告发给商会。正当众人愤而要他交出货物,竟有十余名日本浪人冲来,对商会众人大打出手。警察旋即赶到,为首浪人拒捕,打伤一名警察,随即被警方逮捕了三人。
当晚夜半,百余名日本人手持棍棒武器冲入中国店铺,大肆砸毁店面,将数名守夜伙计和路人打伤,其中一人伤重致死。闻讯赶至的警察对日本人对峙,却被下令不得开枪,造成数名警察受伤,两名警察的佩枪被夺。市民一早闻讯,群情激愤,围聚日本领馆示威,并要求警务厅长严惩凶徒。警务厅长薛晋铭非但不予理睬,反而调集警察驱散群众,当街殴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