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对准张杰腮帮子使劲一拳。开始张杰只感觉到满脑袋金星乱飞,慢慢的他就觉得自己的头是一盆浆糊。一拳下去,浆糊在里面便来回震荡,牙床已经被打松,嘴里的皮肤被牙齿撞击得血肉模糊。“梨”还没有吃完,张杰晕了过去,迷迷糊糊地听见对话。
“你妈的,装死是不是!?”几脚重重地落在张杰后背。
“操!别真打死了,先歇了,明天再弄。”
半夜张杰醒来,发现自己躺便池边上,脸贴着冰冷潮湿的便池牙,一阵阵骚腥的气味熏得他一阵干呕。张杰没有动,长时间就以醒过来的姿势躺着,月光漏过小方孔,在地上映出一块雪白,泪水滑过血污的脸,流进伤口,有轻微的刺痛。张杰想起了他的奶奶,想起了抛弃他的父母。
“我不会再让谁欺负我!以后只能我欺负别人!”黑暗里响起轻轻的呻吟,一个少年的誓言。
张杰在看守所关了一天就被放了,天快亮的时候他把牙刷把子拗出尖利的断口,吞进了肚子。看守所怕事情闹大,把张杰送去医院抢救过来,让他签了张表格,意思张杰算释放了。
病房里站满十几个人,走廊里还有十来个。护士本来想赶他们出去,可见这群少年一身匪气、满脸桀骜,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冷军看着满头满身纱布的张杰,拳头捏出了水。
“来支烟。”张杰虚弱地说。
冷军点一支烟扶张杰靠在床头,张杰一阵咳嗽,腹部缝合的伤口渗出鲜红。
“让你受委屈了。”冷军拍拍张杰的后脑勺。
张杰突然抱住冷军,头埋在冷军肩上嚎啕大哭。
冷军领着机械厂一帮少年天天在街上转悠,直到张杰伤好出院,还是没遇见南郊黄国明一伙人。黄国明知道冷军是个什么角色,用他自己的话说,冷军就是一条疯狗,逮谁都敢咬下半斤肉来。知道冷军在找他,黄国明缩在村子里,大半年没敢去市区。
4 奶奶(3)
张杰出院那天,冷军带上机械厂一伙人全去了,领着张杰去澡堂泡澡、理发。躺在蒙着白棉布的休息椅上,冷军在张杰面前放下一个纸盒。
“什么东西?”张杰闻原来的衣服,酸臭扑鼻。
“打开看看。”冷军挂笑。
盒子打开,一件雪白的衬衣,一套拆去徽章的绿呢校官军装,一双锃光发亮的三节头皮鞋。
穿上新行头的张杰裤线笔直、光鲜神气。张杰扭扭捏捏地不好意思出门,被机械厂几人架了出去。那年月能穿这种校官军装的,不是首长公子就是有来头的牛人。路上行人纷纷侧目,里面不乏年轻漂亮的姑娘。张杰感觉渐渐良好,走得昂首挺胸,可走着走着神情便黯淡了下来。
“怎么了?不喜欢?”冷军一手箍着张杰膀子问。
“我想回去给奶奶看看,她一直希望我能有出息。”张杰已很久没有回家。
张杰奶奶家在东城,和那时候大部分普通百姓一样,住在一条破烂、杂乱的小巷里。十几个少年站在一扇门前,木门经历年月,门上两个铁扣,门边装着泔水的陶罐酸臭扑鼻,房屋外墙斑驳剥蚀。开门的小脚老人头发花白、眼睛浑浊。
“奶奶!”张杰声音哽咽。
老人认真地辨认眼前衣着光鲜的帅小伙是谁。十几岁的孩子就是春雨后疯长的毛竹,半年没回家的张杰已经长高了半个头,一张褪去婴儿肥的脸菱角分明,鼻梁挺直。
“小杰……。”分辨出面前的人是自己的孙子张杰,老人紧紧抓住张杰的手,有着白内障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
“奶奶,我回来了。”张杰抱着瘦弱的老人满面泪水,身后一大帮人低头无语。冷军拍拍张杰的肩膀:“进去再说。”
逼仄的屋里光线暗淡,堆满简陋的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