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是赶来给你姑姑送终的吗?只可惜啊,现在人死都死了,你就是哭一缸子眼泪怕也活不过来了……”
“周局正,话可不是这么说,咱们的尚宫大人素来铁面无私,眼里可不是个揉得下沙子的人。你想想,这陈尚服好好的一个人,清早才从尚宫大殿出来,没成想中午便成这个样子。嗬,你说说,要不是有人把刀横在脖子上逼着,她至于这么想不开自寻短路吗?”
“哎,这可怎么形容好呢?想当初,咱们就算官做得再大,这天理人情、三纲五常却是一时半会都不敢忘记的,如今啊,我们可是老了过了时了,哪里比得上现在的这些年轻人!”
“是这话啊,再这么说,这一日为师,终生为母,一个人再不通情面、再认死理些,也不至于做到这份儿上,啧啧,还真是让人……”
所有的女官内人们将眼睛齐齐盯着柔止,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怨恨毒辣的语气,有压抑太久的轻蔑、厌恶、和憎恨,还有终于释放出来的报复和快感,尤其是前日找过柔止求情的周局正,更是轻眯起眼,鹰瞵鹗视,一副看好戏的嘲讽表情。
柔止恍若未闻,恍若未见,只是收缩着瞳孔,迈着艰难的步子,一步一步向那遗体走过去。
冰冷而毫无生气的女人遗体,尽管用白布盖住了身躯和面颊,但是从露出的发髻上,那枚清晨才见过的素银簪子仍在烛光中闪闪绰动着。柔止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支簪子,盯着盯着,忽然双膝一软,‘咚’的一声,在遗体前跪了下去。
“姑姑,姑姑……”
雨,终于下了起来。哗啦啦的雨水冲洗着大地,带着无限的凄怆和悲凉,黑沉沉的天地之间,整个宫楼殿宇都仿佛弥漫在一片死亡的雨雾中。
世界如此凄凉,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皇后的寝殿凤仪宫却是另一番情景。
红门,红墙,红色的挂毯,红色的锦帐,随处可见的红色之中,象征着福寿双星的大型玉雕摆件和花卉盆景将整个寝宫点缀得喜气洋洋。
皇后明清端坐于紫檀雕花妆台前,手中拿着只珐琅小把镜左右照着,绯色的宫灯照亮整个屋子,她肌肤胜雪,面颊丰润,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重淡淡的红雾之中。
“娘娘…”身旁的乳母眉眼含笑、弯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说:“今儿可是您的千秋之喜,虽说您行事低调,免了往年家的庆贺寿典,可按常理和规矩,咱们的万岁爷今日是必定留宿凤仪宫的,所以,这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明清纤白玉指理了理鬓边的珠翠凤钗,对着把镜,眼角眉梢也是愉悦的笑意:“嬷嬷有什么尽管说,你在本宫面前还忌讳个什么?”
“是。”乳母这才福了福身,凑近明清两步,附耳低声说:“娘娘,太后娘娘昨日已经不是发了话么?她说,只要娘娘您怀上龙种,将来的小皇子从你肚里一出世,落地就封他为皇太子……所以娘娘啊,这次您可得千万千万把握桩机会’,再不能让太后她老人家失望了呀!”
此话一出,笑容一下在明清的唇畔消失不见。明清慢悠悠放下手中的小把镜,在这一刹那间,她只觉胸口像吞了只苍蝇不舒服。她自然懂得乳母这句话中的意思,那天,在清音阁看戏的时候,就因为自己脾胃不适,被太后误以为怀有身孕,可后来经太医多次诊断后,太后这才发现,其实,就是个笑话……
多么可笑的笑话,明清呆呆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然而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乳母打量她片刻,又道:“娘娘,不知您听过这句话没有?‘女以色授;男以魂与’,其实啊,依老奴看来,咱们的万岁爷虽说是个真龙天子,可说到底他还是个男人呐!只要是个男人,他就没有攻克不下的弱点,娘娘,您不能老这么端着,得好好下下功夫是不是?”
女以色授;男以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