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姝看著他的狼狽模樣,眸中一片冰涼。這個男人,從來沒有對於他的第二個孩子表現出半分的慈父心腸,生前被修真界頂禮膜拜時是如此,死後進了冥界卻也是死不悔改,對於他不在意的,哪怕是自己的親生骨肉,都能說殺就殺。
「抱歉。」衛赦垂眸,淡淡吐出兩個字。
阿姝忍不住咬牙:「你若真不在意她,當初又為什麼…為什麼讓我懷上她!」她沒有忍住,終還是泄露了內心深處最大的怨意。
明明他知道,以她當時的身體,只要再懷上第二個孩子,那孩子必定毫無資質。堂堂仙君之子,竟如凡人一般無法修煉,她可以想像那孩子生下來後會被修真界如何恥笑。更不用說,她的身體早已是強弩之末,哪怕是心甘情願用了虎狼之藥以命相博,也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絲生機。當初若不是遲丑帶來鳩族聖物天鳩蠶,她早已一屍兩命!
「……抱歉。」衛赦眸中儘是痛苦之色,臉上慘澹得近乎透明,他沉默了很久,最終只是又低聲說了那蒼白的兩個字。
往事繁複,不知有多少陰差陽錯,他完全不知該如何與她解釋。
前世的他,恣意任性,冷漠狂妄,從不知愛為何物,只知道占有她,困縛她,直至她為他生下第一個孩子,他才堪堪醒悟,明白自己的真心,只可惜為時已晚。
她生來便是純陰之體的五靈廢根,從小被當做爐鼎飼養,吃的丹藥雖都名貴,卻均是加深陰氣的功效,成年後若無陰陽調和,恐怕便會陰氣失控命不久矣。自她嫁與他後,雖有他雙修調和暫免性命之虞,可又受他所修功法影響,床第間受苦頗多,二人已成一對怨侶。
當阿姝懷孕生產第一胎後,情況便更加糟糕。她不是普通女子的體質,身體早已因第一次懷胎生子而虧空,根本不適合再繼續孕育,他又何嘗不知?只是她身體破敗,體內陰氣失控,他除了雙修之法,竟已再找不到替她續命之法。
一直以來,修士孕育生命困難,不知多少道侶成果千百年也無子嗣,他本以為一個阿離已是偶然,雙修之法不會再有什麼意外,卻不料他與阿姝的子嗣緣竟如此好,區區幾年後,竟又再懷了第二個孩子……衛赦想到這裡,都忍不住地苦笑,這真是老天爺開的大玩笑。明明是那麼多人期盼多年的子嗣緣,在他們這裡,竟是一次又一次奪命的鐮刀。
他的心腸從來冷硬,診出喜脈當天,於阿姝門外站了一天一夜後,便決心動手要打掉那孩子。只是那是血脈相連的孩子,身為一個母親,阿姝又如何會同意?阿姝拼死拒絕後,衛赦便只得一邊以禁藥去母留子,一邊著手準備以白鳳之骨助阿姝重生的事來。
只可惜天道像是從來不願看到他有半分得意,便在阿姝懷孕的緊急關頭,他先是被蓮華仙子冒充幼年救命之人欺騙,不慎傳出聯姻流言,又在幼子生辰宴上因重生而昏迷,阿姝便在這時因蓮華與太衍的算計,於火災中「喪命」。他醒來後,知道了誰才是真正的救命恩人,本以為可以挽救阿姝生命,卻發現竟又來晚一步。他噴出一口鮮血,不願就此認命,不顧所有人的勸阻,生生撕裂自己的魂魄,漫天徹底地尋找著阿姝的轉世……
一樁樁的不知多少次的陰差陽錯,讓衛赦一步一步陷入深淵,再無挽救的機會。
阿姝第一次看到,衛赦紅了眼眶。
「阿姝,是我沒用。」他的聲音嘶啞得可怕,「若是你從未遇到我,或許你本可以過得幸福一些。」
阿姝死死盯著他的眼,她承認,她一生一世,生生世世,從未如此地愛過和恨過那麼一個人,他們彼此糾纏不休,羈絆深重。只可惜,太多的痛苦鐫刻在兩人的記憶里,他做過的事,她根本無法原諒,她與他互相凝視著,心中也只有絕望。
良久無言。
「罷了,如今你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