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一部文学作品。但文学作品当中,有关于古希腊历史的真实痕迹吗?美国有两个口述史学家,是师徒俩,师傅叫米尔曼·帕里,徒弟叫洛德。他们经过多年的研究,认为《伊利亚特》和《奥德赛》这两部被后人称为伟大史诗、总数约达28000诗行的叙述作品,远非荷马一人所能作,而肯定是希腊人集体的遗产。他们经过前往当时还流传着很浓厚的口述传统的前南斯拉夫地区进行探察,并把探察的录音带回来加以详尽的分析,认为史诗中高度程式化的固定的“特定形容词”当中、背后掩藏着他们的一种发现。第一,发现这种演唱风格有着悠久的传统。第二,他又发现,正因为是这样的演唱传统,所以荷马史诗是历代地、叠加地、不断地创造、再创造形成的。
其实,早在“荷马时代”稍后不久的岁月,关于“谁是荷马?他是何时创作出那些我们惯常归功于他的诗作的”这些问题就已经成为悬而未决的公案,很像《红楼梦》。“荷马问题”变得扑朔迷离。由于没有留下关于荷马史诗创作者的确切记载,后世的学者们只能根据零星的线索,来做各式各样的主观推断。就像现在,对《红楼梦》的作者,我们也有很多人做出了不同的推断。有的说是曹雪芹,有的说是曹雪芹的父亲,还有的说根本就不是他们写的,而是一个抄书者——这个也当成一个笑话,有一个红学家,好像是陈维昭吧,在某次讲座时说有人提出质疑说“曹雪芹”这个名字是“抄写勤”的谐音。当初因为《红楼梦》的流传版本很广,很多人抄啊抄啊,流传了不同的本子,其中有一个抄书的人抄得特别勤,抄一部给人一部,后来人们就把抄写《红楼梦》的这个人叫“抄写勤”,“曹雪芹”是这么来的。这已经是笑话了。其实,这说明学者们也常是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根据很多的、零散的、支离破碎的资料,来推断荷马史诗是多人写的。当然也有认定《荷马史诗》是一人写的。这两个截然对立的学术派别,双方各执一词,且都认为证据确凿在握。现在也还是这样。帕里和洛德提出了一个观念:荷马史诗是经过历代的歌手不断地传唱,不断地添加,而且在传唱过程当中又反复地使用那个高度程式化的特定的形容词,这个没有变。
从文学历史真实看“戏说”与“正说”(10)
这很像我们远古的神话。今天看中国远古神话,通过什么来了解呢?有一些得通过司马迁的《史记》。对吧?司马迁的《史记》在记载黄帝蚩尤大战的时候,史料从何而来?从上辈、上上辈,一代一代地,通过各种各样的传唱流传下来,也有民间的记录记载,民间的歌手在传唱时可能添加进了自己的想象。但传唱的过程当中,某些固定的形容词在保留着。这个没有变,一代一代都没有变。等到了后来,由写定者将这些写下来,就是我们今天看到的历史了。我们现在看到的很多远古神话,跟《荷马史诗》在这个层面有相似性。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可以说,《史记》也是一部《荷马史诗》,《四世同堂》也是一部《荷马史诗》,它都有着那种文学的历史真实。而我们从文学的历史真实当中所获得的那种历史感,有时甚至可能超过了真的历史事件所给予我们的那种触动。因为我们往往没有机会,或者说并不愿意,没有那个习惯,去探寻真的历史事件它发生的时间、地点、人物等等。很多时候我们都是从文学的角度来获得的。
事实上,很多写得好的史书是以文的角度来写的。美国的华人学者唐德刚,是最早搞口述史的华人之一,搞了李宗仁、张学良等口述自传。他讲到口述史,讲到历史书写的时候,曾提到一个很有趣的例子,说获得过诺贝尔文学奖的英国前首相丘吉尔写回忆录时,描述他曾经跟希特勒差一点儿会面。因为在会面之前丘吉尔的某些言论让希特勒不高兴,会见取消了。丘吉尔怎么说这件事呢?他的英文是说Since he 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