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柱也看出来了,这郑丽的脚,是没法走路了,可自己也不方便背,找个女人背吧?!可刘海柱举目四顾,也看不到一个女人走过来。这大雨的天、泥泞的路,谁没事儿出来啊!
俩人足足在水里站了三分钟,看样子,郑丽也不好意思让刘海柱背。郑丽是个寡妇,那个年代,别说背着,就说俩人像现在这样搀扶着,也有人说闲话。
刘海柱琢磨着总不能就这么僵持在这吧?!狠了狠心,说:“郑丽,要么,我背你吧。”
“这……”
“来吧!”刘海柱弓着腰,凑了过来。
郑丽没再答话,趴在了刘海柱身上。
郑丽这软绵绵的身子往刘海柱身上一趴,刘海柱不禁心中一荡。夏天穿的衣服本来就薄,再贴得这么近,刘海柱的脸先红了。这么多年,他还没跟谁有过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呢。以前跟周萌是谈过恋爱,可是俩人一直以礼相待,始终未越雷池半步。可跟这郑丽才认识了一天,俩人就这么近的贴在一起,刘海柱也觉得害臊,尤其是怕被别人看见。
刘海柱脸通红的背着郑丽走,郑丽脸红不红不知道。反正,俩人这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没说话其实更尴尬,只是刘海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说来也奇怪,刚才不背的时候路上一个人也没有,现在把郑丽背到了身上,路上的人却多了起来。可是人多了总不能把郑丽放下交给别人吧?刘海柱的脸都发烫了,根本就不敢看路人。
这个工村一共就那么一万多人,就算是互相不认识,起码也是脸熟。跟郑丽打招呼的还真不少。无论别人跟郑丽说什么,郑丽都回答一句:“刚才,我把脚崴了……”
刘海柱这一路,神智有点恍惚,不知道是怎么走到的老郑家。直到进了老郑家,刘海柱才缓过神来。
一进门,刘海柱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老郑太太。这老郑太太穿着黑色斜襟褂子,满头白发,一脸的褶子,再加上一双浑浊的眼睛,刘海柱一看心里又是一激灵:这个本来就可怜的老太太,自己又给人家雪上加霜了。
郑丽说话了:“妈,我脚崴了,是柱子哥把我背回来的。”
“哦,脚崴了。”老郑太太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喃喃。可能是老郑太太遭遇过的苦难已经太多,已经无暇顾及崴脚这样的小事了。
刘海柱把郑丽放在了椅子上,心还在噗通噗通的跳。
大嫂也进门了,说:“这是魏大爷家的亲戚吧?在魏大爷家见过。”
“是啊,昨天就是他帮咱们把自行车修好的。”
刘海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大嫂说:“你看,又麻烦你了,我们家,现在也没个男人。”
“没事,这都是小忙。”
话说着,刘海柱不经意间转了下头,看到了挂在缝纫机正上方的相框里的一张照片:那张黑白照片里,一共三个人,左边的一个是大嫂,中间的一个是胖胖的宝宝,右边还有一个穿军装的。这个穿军装的,正是在火车上被二东子扒窃的那位。大嫂和军人,笑得都很矜持。只有宝宝,笑得夸张又甜美。
刘海柱呆呆的看着这张照片,一动不动。他早就知道二东子扒窃的就是这个老郑,可当真亲眼看到这张照片时,还是觉得像是被电击中了一样。
“怎么了?”大嫂问。
“没怎么,哪儿漏雨啊?”刘海柱赶紧转移话题。
此时刘海柱才开始抬头朝房顶望去,他发现顶棚上糊的报纸已经全湿透了,多数都散落了下来,放眼望去,黑洞洞的。再低头一看,整个大炕上积了不少水,这炕是没法再睡了,随时可能坍。
人一旦倒霉起来,肯定不是一件事两件事倒霉,那是事事都倒霉。啥叫家破人亡?!看着这一家子,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