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政委和师长在逗房东的孩子。我们门前是一小片平地,有一口泉水井,井边有一棵小枣树。师长拿了一枝小树枝追打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往树上爬,越爬越高,爬到政委够不到时,就摘下小青枣掷师长,师长还击。小女孩十分机灵,在被击中时就装哭,她下边的枝杈上也有一个与她仿佛的女孩,穿着蓝裙,树根处还有一个二三岁的小孩子。当时忽然感到这是一幅多好的画面,可惜我并非画家,不能将它画下,但愿将它的美丽永远存入我的记忆中�
八月三日
今天与张师长谈五次战役等情况。中午老兽医来了,他的小银胡分在两边,银发露在军帽下,裤子口袋里露出手枪的穗子。师长让他坐下,他又抒发起感情来了,说到他小时候扛长工,干了六个年头,三十而立,才找到了毛主席的队伍,才到了自己的家。他还说,别人觉得我年纪大,我觉着自己还年轻。如果我活一百六十岁,我现在还可以入青年团呢,我还想看看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社会呢。他还说,他参加这次大会,回去要好好宣传功臣的事迹。有这么多的功臣,别说一个美国,就是八个美国也不怕。
八月四日
今天到政治部去,和功臣陈三谈了以后,又和563团宣教股股长杨顺德同志谈了“老模范”的故事。这人的革命品质实在令人赞叹!自己和他比实在有些惭愧。今天敌机活跃,一天不断。晚又和老兽医扯谈。他幽默而有风趣,话说得没个完。我们在栗子树下,直谈到天黑,李蕤同志还是唯恐不详地询问着。
政治部主任叫弃里三。我问他名字的来历。他说是针对着自己参加革命时的毛病而起的,就是决心弃掉自己的乡里,“三”是表示什么呢,是表示自己思想问题最严重的第三阶段。
政治部在小山的一侧,山顶有条小公路,我们三人踏月而归。因一天紧张工作,胸中窒闷,一路高歌,为近年来少有的现象。自己的嗓音太难听,多年已不唱歌了。
沿途见院落中志愿军战士与小孩玩耍,朝鲜妇女顶物赶牛而归,有的牛在山坡吃草。
八月五日至六日
上午与一科米参谋谈张师长情况,米长了个孩子脸,谈得不错。
下午巴金、李蕤与李真政委谈他的革命史。我与陈英同志谈杨、李情况,更加深了对他们的认识。特别李与杨的关系一事,令人感怀至深。李志民在我脑中的形象逐渐形成。
八月六日
昨晚被一种声音惊醒。原来,巴金在被窝里念朝文,一边用电筒照着。这老先生真不得了,是一个有毅力的人�我整日睡眠比他多,他有空就抓紧学朝文和俄文。
今天与张师长谈他的战斗历史。特别谈到百团大战袭击三甲村的战斗,使我很感兴趣。
晚上和巴金、李蕤到被炸的村子去看。顺山径和稻田埂走了三里多路,赶到那个村子一看,有几间房子被炸毁了,全是被汽油弹烧的。附近一棵大树,枝叶都烧成了黄的,叶子卷着。附近半块地的庄稼也都烤黄了。一个五十岁的朝鲜老头,在那里搜索什么,把枯树枝拖到一边。李蕤给了他一支烟,他蹲在那里抽着,也不说话。这种神色,我看见过,就是那种朝鲜人惯有的坚忍的神色。李蕤、巴金瞅着他。以后又看了我们吃过饭的地方,那地方落了三颗炸弹,炸出的水泥飞溅到近处地上。小学校的标语牌也歪倒了。小学校的房子,整个被震坍到地上,房檐前那两株木槿花还有一株露在外面。我们一个人摘了一朵,我摘了两朵,准备送给我的朋友,告诉他们这花是哪里的。旁边另一所房子,像一个不能支持的人要坐倒在那里似的。这原来是一所学校啊。
一路归来,谈生活方式问题。巴金的生活方式也是值得参考的,他是一个比较自然的观察者,而我则是一个人为的挖掘者。
晚上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