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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听得第一句,真个喜翻了心,听得第二句,却又好生泄气,撅嘴坐到镜边,哪知久不着女装,发髻竟挽不周正。粱萧哑然失笑,起身给她挽好倭髻,又取来妆盒,为她描了眉,扑上胭脂。
阿雪呆望着镜子,任他施为,忽地低声说道:“哥哥啊,你把我装扮得跟新娘子一样,莫非……你将阿雪许了人么?”霎时间,美目中已是泪水盈盈。梁萧苦笑道:“胡说八道,哪有此事?”拉着阿雪的纤手,并肩坐在庭前阶上,叹道:“我不是说过么?我不会迫你嫁人,你若想嫁谁,我也不会阻你!”阿雪垂下螓首,低声道:“要……要是阿雪不小心嫁错了人,被人欺负,怎么好呢?”梁萧冷哼一声,道:“我拧掉他的脑袋!”
阿雪啊哟惊呼一声,扑哧笑道:“那我岂不成了……成了……”“寡妇”两个字终究说不出口。梁萧哈哈笑道:“也罢,看你面子,饶他小命,打断两条腿儿好啦。”
阿雪心想:“你自己能打自己么?就算能打,我也心痛!”目光温柔如水,轻轻将脸颊枕在梁萧臂上。
梁萧呆了呆,暗忖道:“若阿雪真是嫁给别人,我或许真会发狂,拧掉那人的脑袋。”想着心中好不矛盾。
二人相互依靠,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到了半夜,阿雪意倦神疲,迷糊睡去,醒来之时,已躺在榻上,身上覆着锦衾,柔滑轻暖,芬芳在鼻。起身侧目看去,却见梁萧对着孤灯,似乎写些什么,又包了一些东西,放在案上。
阿雪柔声道:“哥哥,你在做什么呀?”梁萧回头道:“你醒啦?”起身推门,只见夜色正浓,独有北极星分外明亮,他凝立半晌,转身走到榻前,低声道:“阿雪,我不打仗了!”阿雪惊道:“你……你说什么?”
梁萧沉默半晌,说道:“阿雪,我从军以来,害死许多人,本想等这一战完结,便抛弃弓马,去大都修订历法,兴修水利,可他们不许,偏要我去西边征讨蒙古诸王,继续杀人。”说到这里,他长长叹了口气,道,“我想与其如此,还不如走了的好。”
阿雪也轻叹了口气,将脸枕在他肩上,道:“哥哥,阿雪也倦了,我们走吧,走得远远的,去钦察,去埃及,将青天覆盖的地方都走遍。”梁萧不觉莞尔,释然道:“阿雪,听了你这句话,我心里真有说不出的欢喜。”他心中一畅,笑出声来。
阿雪也跟着笑了一会儿,说道:“跟土土哈他们说么?”梁萧摇头道:“无声无息,走了最好!”阿雪虽不明其理,但也觉这般走了最好。
梁萧心意州决,与阿雪收拾妥当,趁夜驰出北门。他手持通关令符,一路无所阻拦。不想才上官道,便见一队队骑兵明火执仗,呼叫奔走。梁萧也不知发生何事,心中纳罕,但他离开元营,再不愿与军中之人有所瓜葛,便道:“阿雪,我此番离开,伯颜必然恼怒,派人追赶,我不想与这些军土相见,免得露了行迹,咱们先往山里住几日,过了风头再走。”
二人向东南山区一路行去,不想沿途元军兵马更多,梁萧竭力绕行,方才勉强避过,与阿雪进人山中。走了约摸半日,正午时分,梁萧选定歇息之地,以掌力震断树木,与阿雪修了一座窝棚,准备长住一段日子,待自己出走的风声过去,再去他处。
梁萧搭好窝棚,正想坐下歇息,忽听十丈外灌木丛中哗哗作响,情知野兽在旁,心头一喜:“妙得紧,晚饭有着落了。”当下屏住呼吸,纵身掠至,左手拨开草木,右手如风抓出。这一抓精妙绝伦,涵盖丈余,便是虎豹,也绝难幸免;哪知草木一分,却露出一张布满惊恐的小孩脸蛋。梁萧大惊失色,硬生生收回劲力,爪势凝在那小孩脸上,却见那孩子不过四五岁年纪,衣衫破碎,脸上沾满血泥,被这一吓,小嘴大张,哇哇哇哭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