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一剑烟消云散。她是想借刀杀人,可不是以这样的惨烈方式,为她而死。为了孟昶,她能将新生婴儿赶出家门,为了姚孟两家,她能让一个掖庭的无辜女子替姚若水去死。她的心就算再冷,也无法拒绝为她挡刀的薛隐。
人活一辈子,能遇到一个为自己舍命的人已是不易,更何况她活了两辈子,才遇到这么一个。
西门岸来给薛隐换药,伤口的复原情况比预计的好一些,但薛隐仍就没有醒来的迹象。他曾经想过,倘若有一天薛隐阵亡,他一定会买足鞭炮放他三天三夜,可当薛隐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了无生气的样子,他竟没有一丝的快慰。这太便宜薛隐了,他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凭什么如此容易地死掉。而他自腿残后,一心求死,却还是苟延残喘至今。
“先生,你看这里,伤口似乎恶化了?”孟桐的低声提醒打断了他的思绪,西门岸揭开药膏一看,从伤口的细缝处流出粘稠的脓血,腥臭无比。
他暗叫一声糟糕,“伤口化脓。”
在古代落后的医疗条件下,伤口化脓就意味着腐烂,等到伤及五脏六腑,然后就是不治身亡。孟桐知道西门岸纵然医术奇绝,但是没有现代的医疗工具,他也不能完全把脓血挤出来,更何况好不容易缝合的伤口经不起大的挤压。
“看来要禀明太妃,准备后事了。”西门岸也束手无策。
“没有别的办法吗?”孟桐看着那处伤口,足有寸长,有几处细小的开口,淡黄的脓血不断涌出。
“恕我学艺不精。”
孟桐仰起头,“你没有试过怎么就放弃呢?你不是恨他吗,那就救活他,光明正大地向他报复,砍断他的一条腿,让他跟你一样。快啊,快救他。”
“你以为我不想吗?我真的无能为力,除非你能把脓血挤出来。”
孟桐蹙眉,目光扫过那处丑陋的伤口,光芒微闪,似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是你说的,把脓血挤出来,就能活命。要是你还是不能救活他,我就让你给他陪葬。”
孟桐话毕,身子一低,嘴唇贴上那处伤口,腥臭的气味直冲鼻尖,她屏住呼吸,唇瓣微张……
“不可……”西门岸低呼,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口似浓痰般的脓血吐在榻前铜盆,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孟桐拿水漱了漱口,继续用嘴吸出伤口的脓血,她不敢停下,怕一旦停下来,她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勇气。
苏浅在门口守卫,以后发生了何事,闯进屋一看,竟有些无法接受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那么骄傲的孟桐,那么自私的孟桐,那么眼高于顶的孟桐,竟然也有如此纡尊降贵的一天。
直至脓血变成腥红的清澈血液,孟桐才停了下来,接过西门岸递来的薄荷水漱口,“今日之事谁也不许说出去。”
当天夜里,薛隐又发起高烧,整个人由白转青,眼看着就要油尽灯枯之象。孟桐不敢离开半步,不断地用湿布给他擦拭全身降低体温,西门岸说没有用,熬不过就是熬不过,可孟桐不信,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做,他身后有数十万的薛家军,他怎么能说走就走。
丫鬟们都睡了,房里只有她一个人,不断地换水绞布,一遍又一遍地为他擦拭身体。苏浅几次过来帮忙,都被她赶了出去,空旷的屋子,微弱的烛光,只有她单薄而瘦削的身影独自忙碌。月色苍茫,透窗而过的光芒也没能给她带来微弱的希望,直至月色隐去,东方吐白,孟桐体力不支,趴在床前昏睡过去。
天亮了,太妃从西门岸处得到消息,特地找出薛隐的亲王冕服。那是他最为华丽的一身衣裳,上等的丝绸料子,精致的苏绣,无一处不是身份的象征。可他迄今为止只穿过不超过五次。他自幼在军中长大,深知将士苦寒,从不以主帅自居,与将士们同吃同睡,连衣裳都是极普遍的棉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