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车从盛京郊外赶回。连滚带爬地跑进廉府厅堂,所见到的是整屋子贝币如山,宗族大佬乡绅族亲满挤不通。而在这些老面孔的最中央,有个哭声粗悍又委屈地在抹鼻涕,正是他的妹妹,廉香玉。
廉昌丰坐在厅中唯一的高座上,大佬们的脸色端得土灰,站在离他拳头不到的距离,各个大肆斥责。仅因廉书豪的闯入,纷纷拧眉暂停下来。
廉昌丰白了他一眼,眸子黑森森地望着地下。
“干什么慌慌张张的,死人了吗?”他语气不好,但也并非大发雷霆,克制得极有分寸。
廉书豪向来是个畏畏缩缩的,此刻见了他父亲这般脸色,说话的舌头都立马打了结,“父亲,滁、滁洲,还、还有淮阳,都、都出事儿了。”
他话一出口,登时感到氛围不对。不知为何,大佬们原本土灰的脸上又青乌了两分。
廉昌丰无语地咽了口唾沫,压住十万分的怒气,款言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廉书豪不知道该不该说,这么多人在场,说出来了恐今夜不好收拾。可父亲又问话了,吞吐不说,向来是他的大忌。两厢思量,到底他还是怕廉昌丰的,于是就咕咕哝哝将话说了。
“有人、有人盯上了我们在滁洲的产业,半月间,八个织染坊、四个冶金场、两个陶窑都被一个金姓的买主给接了;淮南那里一个矿山采石场,早前已有相关风声,我前去查看时候,好像也被人给重金买下了……然后……然后儿子听淮南当地人说……说那金姓的主下一个下手的就是……就是胶洲。”
好歹是让廉书豪将话说完整了,廉昌丰还未说什么,站在跟前的几个大贵族佬暴跳如雷,登时吼道:“国相爷,您自己也听到了,说不得我们扯谎。大家都是说好了,一条船上的人,听您的让金币当头跟朝廷对抗。我们的随洲雍洲没出事儿,偏单单您管辖的地儿被人拿钱兑了。您这不是耍我们嘛!”
廉昌丰已经同他们争论好几个来回了,加上廉书豪这么一补充,他再想缄默下去,只怕不是法子。便道:“跟你们说了,滁洲失守,我也是才知道。什么金姓的金主,我也根本不认识。你们在这里胡闹也没有用。”
这话彻彻底底把大族佬给激怒了,气得直跺脚,“您甭再说什么被外姓人下阴招了,人家用的是贝币,攻到胶洲仿入无人之境。您就实话实说,是不是您怕了那上头的,开始暗中转移资产,从您的名头过到什么金氏外族人去?”
廉昌丰也坐不住了,大喝道:“无稽之谈!”
大贵族也不相上下,“无稽之谈?您家里贝币如山,您好意思说这一点关系没有?”
“我也说了,这是三公子送给我们香玉的。”
“放你的乌臭狗屁!平白无故的会送这么多钱给廉大小姐,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暗中勾结,故意摆我等一道。今天是被我们逮到了,要是没这个运气的话,还不是陪你们玩死?我就想问问廉相爷,您这么做,到底什么意思!”
“对啊,到底什么意思!”
厅内的怒火肆意蔓延,抄手游廊庭院四处能闻到这里头浓浓的火药味。
廉昌丰知道,眼下再多说两句,这火药必然要引爆。
其实,他将这个形势一摸,便知是个“里应外合”之计。廉香玉就不说了,三公子随手大方,这丫头早已经被之迷得三荤五素,连向着谁说话都不知道了。那什么金姓的主更是荒谬透顶,天地之下除了他廉昌丰,举世哪里还有第二人能与他比肩。若说是举国之力他或可相信,平白无故冒出来的一个人,完全是瞎扯淡。
可对方确实是得手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攻破了滁洲、淮南,连他安插的眼线都拔除了。也许胶洲只是虚晃一招,但仅在半月之内,有如此能耐的人,确实是极为可怕。